朱棣沉吟未言。
徐达讳莫地看着朱棣,问道:“王爷为何会选中长吟?”尽管他们是皇上赐婚,然徐达却明白他们之间的牵系并非如此简单。
朱棣平静的回答:“她很好!”
似是而非的答案称不得直率,徐达语气深凝:“希望王爷能善待她,保护她。”
“燕王妃只会是长吟。”朱棣回答得泰然。
徐达笑了笑,转了话题:“高庆奎与高夫人突然病逝,高老将军在宫门外跪了五日,免去高上云死罪,流放关外,世代为奴。”朱柠与徐长吟受袭之事,尚并未在应天府广传,但知道的人也不算少。如今事出,高家可谓是家破人亡,也令人不胜唏嘘。
朱棣放下茶盏,敛目淡言:“为全九族,并不吃亏。”他的语调波澜不惊,仿佛在说着毫不相关的事。
徐达看着他,又道:“日前京师发生星变,皇上诏令纳求直言,此事王爷当是知晓。”他的话中并无疑问,因他相信朱棣对应天府的动静必然是了然于胸。
果不其然,朱棣从容颔首:“有所耳闻。”
徐达又道:“平遥训导叶伯巨上奏疏,直谏当今之事所过有三,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速。”
朱棣默然片刻,慢慢说道:“父皇以为如何?”
“皇上大怒,命人将叶大人从山西解来应天。太子与众臣为叶大人求请,却被皇上一顿斥责,于后太子有意拖延叶大人上京时日,以求为其求情之机。然右丞却暗中命人将叶大人日夜兼程解来,方至应天即下了刑部狱,皇上令瘐毙。”
“胡惟庸!”朱棣眉头稍拢,却并无吃惊神色。
徐达点头,“太子仁厚,念及叶大人直谏无错,如若处死,此后百官岂敢再大胆献谏?况有李楚甫自恣,杜绝言路,方才酿成了安史之祸端……”
朱棣依然是表情莫测,猜不出心思:“太子担心右丞会臣操威福?”胡惟庸乃是开国元勋李善长举荐之人,有李善长为靠山,胡惟庸的仕途不可谓不顺。虽为右丞不过三二载,权势风头却已有盖过左丞之兆,其骄横跋扈也日渐昭彰。他并不少闻胡惟庸专横擅断、目中无人之行径,倒也不知其竟连太子也敢开罪。
徐达沉声道:“察圣意,解圣忧,是忠君之事,无过。然为阿谀而诬贤,却是蠹害朝廷之大患!”
朱棣微眯眼眸,曲指轻叩案台,嘴角逸出一丝讥嘲:“余闻诚意伯所言,譬之驾,惧其偾辕也!”叶伯巨上疏之事,论及也与他有关,毕竟,此人上疏责事之一乃是分封太侈,而他正是这分封藩王中的一个。于情,他无需袒护。于理,忠谏臣子遭瘐,不免令百官寒心,若真无人再敢忠谏,是朝廷之忧。然而,他也明白,叶伯巨在朝中势微力薄,眼下虽为风尖之上的人物,可其影响并不会持久。令他上心的,倒是已渐自坐大的右丞胡惟庸。
就在此时,朱柠神情古怪的前来告诉他们晚膳已布好。朱棣与徐达具见她奇怪的表情,朱柠也不隐瞒,对朱棣一脸同情的道:“四哥,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朱棣皱眉。徐达亦是面露不解。
不过,当他们走到膳厅,看见案几上摆好的菜时,总算明白了朱柠话中之意。就见一桌膳食不尽丰盛,然则那卖相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虽说不会令人倒胃口,但与勾人指腹可谓相去十万八千里远。
“原来,小米粥才是四嫂最拿得出手的。”朱柠不无感叹。
徐达叹笑:“腹中墨千万,难及手中活。这是老臣未曾教导之过。”
朱棣淡然地道:“她甚为努力,如今厨艺也已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