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轻轻点了点头。
他往大车的方向扫了一眼,就拉我回了庄子里。
进了屋,屏退众人,才低声开口。
“南音是我的枕边人,我先前想着她是薛阳派来的奸细,写给王爷的密信中提了一嘴,王爷就叫了阎罗王来。”
我脑子转得极快,立马脱口而出:“二爷,是不是王爷不信任你了?”
二爷面色阴沉:“倒并不是不信任我,大概只是想警示我吧,那阎罗王手段阴狠毒辣,这边一抓到南音和山下景昌,刚问出个头绪,他就接过手,我原以为他要审问呢,没想到会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山下景昌?抓到人了?”
二爷点头:“抓到了,这畜生一开始嘴巴挺硬,喂了他一些神仙膏,晾了几天,他便什么都说了,燕王已经给朝中的人去了信,这几日,便会有弹劾薛阳的折子,薛阳一倒,英王和贵妃一派便会乱了阵脚,届时,便是那群东厂阉狗施展拳脚的时候。”
我只关心山下景昌现在何处。
“我答应了那群姑娘们,等捉到了山下景昌,要把人交给她们。”
活剐这种刑罚实在是太变态太血腥,只要一想起来,我便浑身战栗。
可再一想到李姐姐和栀子,想到贾富贵的娘子,想到卖给我地的那一家子,想到把房子腾给我的老大娘,我便觉得把山下景昌这种人活剐了,算是便宜他了。
“我倒是先想到了,”二爷道,“阎罗王提人之时,我与他说了此事,他折磨山下景昌便留了几份情,待我审完了,再交给你的那群人,你先嘱咐她们几句,届时只能割胳膊和腿上的,我留着他的命,还有用处。”
二爷陪了我一会儿,便要去后头了。
我听见他在院子里嘱咐小秦嫂子和徐嫂子,叫她们把兔子好生收拾了,晚上做个兔肉热锅子吃。
这个天太冷了,是要吃点红锅子。
想到那香气扑鼻的红汤锅子,我又一下子想到车里只剩下一半的南姨娘。
她的胳膊和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颗头和一个身子,被用布裹着,跟一个树桩一样,摆在车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当时好像看见了我,还冲我笑了笑。
可我已经记不起她原来的样子,也想不起她方才那血淋淋的面容,只记得她那像树桩一样的身子。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我方才却还在跟二爷一本正经地讨论,要从山下景昌身上的哪个部位片肉,才不会把人给折腾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自己都说不清了。
胆小怕事的吴雨涵,已经越来越遥远。
兴许再过上十年,我就忘记吴雨涵是谁了。
夜里果然吃了红汤锅子,我吃得还挺开心。
一时饭毕,二爷吃了一盏茶,才嘱咐我:“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就明日晚上,叫那些姑娘们报仇吧。”
我手一抖,忙垂下双眸,叫来了紫萱:“去跟她们说吧。”
半夜里下起了大雪。
天亮之后,短暂停了一会儿,大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到中午,积雪就已经到小腿肚子了。
昨儿个二爷和秦宝山他们猎的兔子还有很多,我吩咐小秦嫂子和徐嫂子全做成锅子,给那群姑娘们吃,还开了几坛酒,叫她们壮壮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