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识她,看她的眼神充满探究,也许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与他面面相觑过吧。
南弦心下一紧,忙松开手,他的手臂仍旧无力,轰然一声落进药汤里,激起一圈乌黑的涟漪。
“醒了醒了!”
管事大喜,趋步上前问,“郎主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坐在浴桶内的人眼波微转,想皱眉,又嘶地吸了口凉气。
南弦这才想起针还没收,忙替他拔了下来,到这里也算大功告成了,遂对管事道:“人一醒,就没有大碍了。接下来紫芝汤不要断,再饮七日,药浴隔天一次,泡上半个月,体内的蕈毒就祛除得差不多了。”
管事连声说好,语调里夹带着哭腔,闷声道:“向娘子的恩情,实不知如何报答。”
边说边跪了下来,“小人……小人……”
南弦忙上去搀扶,年轻的女郎,没有受过这样的大礼,很是心虚地推让,“举手之劳,愧不敢当。快请起,照顾病患要紧。”
边说边让到屏风外提笔蘸墨,“我再开个方子,照着抓上十剂药,先吃七日。七日后换方子,届时劳烦派人来查下巷取,复吃七日,等药吃完,这病症差不多也就治愈了。”
管事一一应了,见她要走,忙道:“小娘子何不再留片刻?等我家郎主出浴,亲自向小娘子道谢。”
南弦说不必了,“做我们这行的,最不缺病患道谢,只要人没大碍就好。府上今后还要多留意,这次毒虽然解了,却也伤了元气根基,怕得耗上一年半载才能调养回来。贵家主年轻力壮不假,但也经不得再度折损了,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吧。”
管事点头不迭,“娘子说得很是,日后自然寸步留心。”
亦步亦趋地将人送到了门上,再三道,“娘子的恩德,鄙府上下铭记于心。待我家郎主调养好了身子,再去贵府上当面向娘子致谢。”
南弦随口应了,转手将药箱交给了苏合,主仆两个登上马车,沿着清溪内巷往南去了。
长出一口气,管事退回内院,这时家主已经换了寝衣,安顿在床上。见他进来,启了启唇问:“人走了?”
管事说是,后怕地说:“这次真是凶险万分,再差一点儿,就救不回来了。”
床上的人笑了笑,“好在命大。”
倒也不是命大,还是多亏了事事有成算。
管事唏嘘一番问:“后日便要朝堂觐见,郎主还未愈,打算如何安排呢?”
跳动的烛火照亮羸弱的脸,他慢慢合上了眼,“险些连命都丢了,还如何朝堂觐见?这件事不必瞒着了,可以让建康城上下都知道。”
言罢吃力地喘了两口气,自言自语般喃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圣上对宰执大臣们,也得有个交代。”
……
那厢南弦回到家,进门就见堂屋正中间躺着个人。
允慈在一旁看着,托腮道:“上阳阿兄,你这么玩下去,迟早会把小命玩丢的。”
卿上阳觉得话不中听,“我这是在钻研医道,怎么说成是玩儿?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