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荣告诉他,先生姓韩,名叫韩景春。是永乐十二年的秀才。这些年一直在县里坐馆教孩子们开蒙识字,又因为字写得好,常在彭知县帐下做些抄抄写写的事情赚几个钱。如今年纪大了,想找个清净的去处,正好梁管家说起乡下需要个社学先生,彭知县就把这韩秀才派到天赐村来了。
临睡前,二丫羡慕的研究着张皓文的书篓,李氏则抱着他轻声嘱咐道:“宝儿啊,你还小,去听听就好了,别累着了自己。”
张皓文心里充满了期待,不过同时也有点忐忑,虽然他有空间,有灵水,有那些瓶瓶罐罐,但科举对他来说可是个陌生的领域。如果先生教得好,那他学起来就能事半功倍,如果是个严厉古板,学问平平的老头子……张皓文叹了口气,那他也只能先凑合凑合,等自己长大点再想办法啦!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家小辈这几个兄弟就被大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穿戴整齐——簇新的对襟蓝布袄,长短正合适的裤子,领口上还绣着如意云的花边,四个小子齐齐站成一排,准备去上学了!
看起来,王里甲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村里头除了实在家里穷的叮当响,吃不上饭的,差不多每家岁数合适的孩子都被父亲兄长领着,往这间曾经是观音庵的学堂走来。
学堂的门口,站着一位个子高高,又黑又瘦的人,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板着一张方正的脸,两道浓浓的眉毛,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亮光,抿着嘴倒背着手,像杆子一样在大门前矗立着。村民们见了这不拘言笑的老秀才,心中又是惧怕,又是崇敬,纷纷按着孩子磕头拜师。
“不必多礼。”韩秀才韩景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沉稳,“进去吧。”
张传荣作为一家老大带着张皓文和三个侄子拜过了韩秀才,韩秀才的目光在张皓文他们的脸上一扫而过,看到张皓文和张皓亮的时候,他开口问道:“这两个孩子几岁了?”
张皓文发现,来读书的人以六七岁到十几岁的居多。几乎没看见像他和张皓亮这么大的孩子。张传荣老老实实的指着张皓亮道:“回先生,这个小的四岁,这个大的四岁半了。”
“不行,这么小的孩子坐不住,我这里不收,你把他俩带回去吧。”韩秀才斩钉截铁的说。
“这……”张传荣犯了难,张皓亮还没准备好,他们家里人都有共识,把他带回去没人会说什么,可张皓文呢?他张传荣之所以办社学不就是为了让张皓文早点读书吗?
张皓亮听说自己不用上学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赶紧往张传荣的裤腿旁边靠了靠,低头看着青石铺成的地面,可张皓文却不干了,他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先生,我年龄虽小,但我坐得住的,您就让我进去试着听一听吧,若是我表现不好,你再让我回家行不?”
“你这娃儿怎么这么倔呀,我劝你和你弟弟,你们最好等到五岁再来。瞧瞧你这小手,现在你还不能握笔写字呢,凡事欲速则不达呀!”韩先生耐着性子拒绝了张皓文。
这怎么行?张传荣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韩先生他们和唐家之间的渊源,这时,张皓文又上前一步,开口道:“先生,你考考我吧,我虽然只有四岁,却未必比五岁的孩子笨呢。我现在写不了字,但读书认字总可以吧。”
韩先生被他缠不过,只得将他叫到一旁,说:“好吧,我说几句,你跟着读,让我看看你能记住多少。你这娃儿也别逞强,若是记不住了,就让我停下,”
张皓文赶紧点点头你,凝神站好,只听韩先生捻着花白的胡子,说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原来是三字经啊,张皓文松了口气,韩先生看着张皓文的反应,接着吟诵道:“……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村里进进出出的大人孩子们纳闷的看着这一幕,学堂的墙根底下,韩先生在对着张皓文背文章,看热闹的人越凑越多:“咦,怎么回事呀,这不是张家老大那个伶俐的娃儿吗?这位……这位就是社学的先生吧,看着可是怪厉害的呀。”
“厉害好,我家那小子像个猴似的,不是个厉害的老先生,我还怕制不住他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在这儿干啥呢呀?”
人们在一旁议论纷纷,韩先生见张皓文一直不喊停,诵完第一大段就停了下来。他喘了口气,道:“怎么样?记住几句?”
张皓文抬头冲他笑了笑:“先生,您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