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唐臣一口答应:“原本巡抚也是召集了我们这些琼州士绅的,可我如今心里挂念着娟儿,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商讨对敌之策呀!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娟儿的下落,你还见过那些黎人,理当尽快禀报诸位大人。不过……娟儿的事,还望你先对我交个底,我也要想想我们唐家该如何应对才是……”
“那是自然……”张皓文一边跟在唐臣身边赶往巡抚召集众人议事的地方,一边对他讲道:“老爷,是这样的,我们半路未到三江镇时,因天降暴雨,躲雨时误打误撞进了一个村子,谁知道,这村子里竟然都是从金鸡岭赶来的黎人。”
“哦?!竟有此事?”唐臣对这次琼州全岛的黎人之乱前后始末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一听那些黎人是从金鸡岭来的,马上难以相信的瞪大了眼睛:“金鸡岭离此处千里万里,他们如何跋涉到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张皓文简短的把帕石对他讲过的族人造反的原因说了一遍,唐老爷听了神色也有些黯然:“知府大人只知道此事是由高县令横征暴敛而起,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那高县令如今也被他们杀死了,唉!如今两方都是骑虎难下,只是积怨已深,不知该如何化解才好呀!”
张皓文又问道:“唐老爷,前些日子黎人中一个官府的探子,曾经对您提过要带着族人投诚,您可曾将此事告诉周知府么?”
唐臣点了点头:“当然!虽然此人的话我也没有全信,但事情重大,我怎能隐瞒不报呢?巡抚大人也早已知晓了,不过,大部分官员的意见都是黎人性情暴虐,反复无常,又久受屠戮,绝不会老老实实归顺官府的,不如假意答应他们归降,然后将他们围而歼之……此次或许他们就是要制定歼灭这伙黎人的具体策略的吧……”
张皓文的心不禁一沉,他停住脚步,对唐臣道:“唐老爷,您可知道,唐小姐就在他们手里!”
“唉!我早有此猜测呀!”唐臣叹了口气:“那黎人称自己一直是官府的探子,但我们也未查证此事,况且他出现之后没有几日,阿娟就不见了,这让我怎能不怀疑他呢?可官员们虽然也担心阿娟的下落,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童,万一……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也是我们唐家的家事,家兄和家母只会怪罪在我一个人头上,他们怎么会和艾巡抚、周知府他们为难呢?!”
“唐老爷您说的没错,所以,待会儿到了议事厅,我们还需如此说……”张皓文伏在唐臣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唐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些,道:“也好,倒时候……就看皓文你随机应变了,我在一旁一定鼎力相助!”
两人正说着,前方已经渐渐看到了被衙役一层层护卫着的议事厅。唐臣对守在门口的人说道:“文昌县派来的两位差人有重要军情禀报巡抚和知府大人,你快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不敢迟疑,赶紧往议事厅里走去,不过片刻已经出来,对他们道:“艾老爷有请。”
张皓文先前只见过文昌知县彭尚德,唐二老爷虽然是琼州岛上赫赫有名的乡绅,但毕竟没有官职在身,又因为一直对张家心存感激,张皓文和他相处起来还算轻松,想到如今就要觐见整个琼州府的父母官还有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张皓文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不过,想到守在树林里的奥雅都、拍依,甚至还有满脸泪水的唐娟,他马上有重新有了勇气,跟在唐臣身后跨入了气氛肃穆的议事厅。
“巡抚大人呐,这行兵贵在神速,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那伙黎人的下落,为何您迟迟不下令剿灭他们呢?!”张皓文刚一进
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争论声,此时开口的是一个身穿武官服的中年男子,他中等身材,面色黝黑,身材并不粗壮,却看上去非常精干。想来是位领兵的将官。
他话音未落,另一为人又出声说道:“王指挥使,你说得容易,但此番与上次不同,上次那些黎人聚集之处,还有他们的人数我们都摸得清清楚楚,但这次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啊!上次你说万无一失,但还不是损失了一名千户,两个百户,我们自己死伤惨重,周围的百姓被误杀、误伤的也不在少数,若是此事重演,在下怕琼州的百姓也要大乱呀!”
两旁坐满了琼州府的官员,堂上坐的则是一位五十上下,面色白皙,有些清瘦的男子,他虽然上了年纪,但看起来保养得仍然十分得当,胸前长髯修理的整整齐齐,听见底下的官员争吵,他慢条斯理把手一抬,阻止道:“王指挥使、郭同知,你二人先坐下,让外面两位差人……”
此人就是如今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的艾广,字德远,是永乐八年的进士,他的目光触到站在廊下的三个人时忽然一愣,唐臣他这段日子见过不少次了,但他身旁怎么跟着一个小孩儿?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文昌派来的差役?艾广惊讶之余,心里生出一丝好奇,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开口问道:“你们二人就是文昌彭知县派来送信的吗?”
方捕快此时有些紧张,一时两条腿打颤起来,还是张皓文上前一步,躬身拜道:“正是,小人张皓文,这位是文昌县衙的捕快方大福,见过巡抚老爷,见过各位大人。”
“嗯、嗯……”艾巡抚背着手往前走了走,仔细打量了两眼张皓文和方大福,方大福是个普通的差役,没什么看头,张皓文这孩子看上去可就有点不太寻常了。他有多大?七岁?八岁?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是向他艾广一样出身官宦世家,见了这么满屋子的官儿,不慌不怕的也不多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