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纱幔才刚落下,外边张婶来传话,“陛下来了。“
楚明玥凤眸惊转,下榻批上一件粗简外衣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停下,“请陛下进来。”
帐外,张婶只稍稍一愣,欠了欠身去准备凉茶。
刚见过外使,宣珩允尚着珠白缎面绣金长袍,襟领上金线绣着的腾龙翔云纹样在星辉下,闪闪金光。
他半束鸦发,一张月白胜霜的脸在那身独一无二的皇袍趁韵下,精美绝伦。
骤听帐内传来清音,宣珩允拂落绣袍上一粒粟沙,抬手去掀帐帘。
身后张辞水眉眼皱巴,一脸纠结,“陛下,属下,属下多嘴了。”
宣珩允脚步微错,纤密睫羽侧视他,“你又干了什么蠢事。”
张辞水猛地闭上眼,把今日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又说一遍。
宣珩允静静看着他,张辞水没干蠢事,是他干了……
“朕干那点蠢事儿,你抖落的可真仔细。”
张辞水挠着头瞪眼看陛下进去,不明白这是罚还是不罚。
帐内只点着一盏灯,和洛京的夜里比,昏暗许多。宣珩允停下脚步,站在帐内,他的阿玥就站在咫尺之间。
“皇姐”是没法再叫了,宣珩允一双桃花眸漆光奕奕落在楚明玥脸上,沉湛望她。猜得到她这两日一定未休息好,只是见到这张少有疲惫的脸,他的心还是疼了一下。
没有名贵华服胡乱溢彩,没有烁光逼人的钗珠,她一袭粗步素衣、面不染铅华站在那里,凝脂娇肤上嵌着的凤目最为明亮,就连眼下淡淡的青黑都未让她失色半分。
宣珩允抿唇轻唤一声,“阿玥,劳你担心了。”
只这一声,楚明玥方给心房筑起的坚固城墙就瞬间倾塌。
这两日,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来面对他,斥责他任性不顾安危、或哭诉一腔被欺瞒的委屈,然这一刻,他清越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洞,像是羽毛轻轻覆在无处安放的心尖,忽然,一切就都无关紧要了,都尘埃落定了。
她释怀了,过往种种,就都一笔勾销吧。
第章、
楚明玥眸中涟光漪动,低头转睫去触碰他的左手腕,宣珩允眸光柔淡轻轻勾起她的指尖,把那只手包裹在掌心里。
他颔首静静看着她换另一只手细细抚过腕上伤痕,深情温柔缱绻,浓密睫羽在昏黄的灯光里洒下深色阴影,阴影里起伏不定的潮汐不知是何时,沉沉退潮了,此刻,那里清沉似雪。
“疼吗?”楚明玥以为自己不会流泪的,事情的经过已知晓,这里的伤口也见到过,可是当她再一次站在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里,闻到馥郁的瑞脑香混合他自己皮肤的香味,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复杂的情绪无法用一种心情去描述,它们从她的眼睛里找到突破口,一拥而上。
宣珩允蹙眉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拭泪,可那些眼泪就像流不完一样,这是积攒了十二年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