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六,盛漾起了个大早,潦草地洗漱完,轻手轻脚没吵醒家里任何一人,自己出门了。
到底九月了,秋天来得悄无声息,早晚温差拉大,清晨的空气有点凉了。盛漾挂着耳机打着哈欠闪进地铁时,搓了下眼尾,总感觉天还没亮透。
没办法谁让他家那任性陈老头,退休后非要搬回胡同里住呢。这老爷子自个有自个的一套说辞,脾气又硬又臭,谁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将那老房子重新装修一遍。
早高峰的地铁不是开玩笑,哪怕周末人流量也不老少。
盛漾今儿一身松垮白t黑色工装裤,外套随意搭手臂上,他个高腿长,困了吧唧地睁不开眼,也特扎眼。旁边不少人回头的回头,侧目的侧目。
他压根没在意,耳机声摁到最大,骨节分明的手拉着拉环,白耳机线随着地铁行驶,在胸前乱晃。然后,地铁车厢里机械的女生报站平安里,他迈步出来四号线转六号线,一路晃悠到朝阳门下。
这片和家属楼那块完全不一样,老城墙旧物件,高压电线到处低矮杂乱交缠,藤椅搁葡萄架下,棋盘摆着,蝈蝈叫着,悠闲得连乌鸦都比海淀多了不少。
盛漾凑脑袋瞧了眼棋,路过家早餐摊,很有闲心地跟大爷大妈一起排了会儿队,拎了三碗豆腐脑和几块糖油饼走了。半路路过家小学,他抬眸扫了眼里面教学楼上“勤勉、文雅、活泼、奋进”八大个字,想起自己在这儿还上过两年。
这天他陪着爷爷奶奶吃了完早饭,又被他爷爷拎着,去听老爷子自己主讲的,市科协环保讲座。
他这一大早的从那头坐一个小时地铁过来,一顿早饭功夫又得回去。
盛漾小工拎着老陈的电脑包和保温杯,跟在老陈屁股后头,还是有点怨言的,“您说您搬来这儿干嘛,还不得时不时回归学院路吗?”
老陈嫌他话多,上车后,闭眼都不想瞧他,“我高兴!”
“得,一会儿堵着,您得更高兴呢。”盛漾从另一边上车,边关车门边和前面司机说,“任叔,咱走吧,别耽误咱陈主席高兴。”
老陈哪受得了这个,主动出击,“孙子。”
盛漾望着车顶,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会儿:“……干嘛?”
“你今年竞赛心思还主要放数学上吗?刷完数学该刷刷物理了。”老陈原来本职就是教物理的,他那儿子算是在学术这条路上废了,挺想孙子能干回来的。
实际上盛漾两都报了,他自己也没想好,准备看看情况再说,但他不想和老陈具体说,只含糊道:“都刷着呢。”
老陈瞧了他眼,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也不深探,“行,多学点没坏事,不然脑子不用也锈了。”
这天确实堵了好一会儿才到,老陈上去主讲了,盛漾就坐在会场里光明正大地发呆。
他是真无聊,也不能玩手机,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讲座,忽然就想起刚刚的那顿早饭,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在想路嘉茉有没有吃过咸豆腐脑和糖油饼。
应该没吧?他们那儿吃甜豆腐脑吧?
等他乱七八糟地想完,会场里响起掌声,讲座结束了。盛漾思绪回位,跟着站起身鼓掌,等人走差不多,他上台将电脑设备关了收起来,刚想撤,结果被老陈一把拽住,无路可退的,陪着去饭局了。
万韦航电话来的时候,盛漾被一堆人刚问完成绩,正在问才艺。这个说小时候抱过他,那个说带他去几区校澡堂洗过澡,这阵仗亲切的就差让他去台上表演一趟了。
“哥们哪呢儿啊?”万韦航问。
盛漾得了个空从座位上离开,推开门,大步走出包厢,松了口气回,“五道口。”
“那也不远,晚上约场球啊。”
盛漾斜靠在墙上,回头看了眼包厢里面,老陈没收住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都有点上脸了,“我得晚点才有空,要送我爷回东城。”
“行,”万韦航说,“反正等你。”
他“嗯”了声,挂了电话,没立刻进去。
盛漾其实不喜欢这种场合,一群人围着你说些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话。讨论他爸仕途的,恭维他爷爷的,要不是都知道他爸妈离婚闹得不愉快,说不定还得带上他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