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半仙儿的小日子过得非常舒服,他左边是白发的叔公,右边是佝偻着腰的叔婆,前面站着几个口齿伶俐的小媳妇。
以前这些小媳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来串门的叔叔婶婶就自动矮上一头,怯生生不敢多嘴一句。
那几个叔公叔婆也都老了,之前对待儿子和媳妇太过苛刻,等到年轻人当家之后,他们自然没有好日子过。
但现在不一样,小媳妇们年轻气盛积怨已久,老家伙们熟门熟路见风使舵,三言两句就把村民们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瞎半仙儿特意来了九堂哥家,那么九堂哥的媳妇马虹,就顺理成章加入了这个队伍。
现在九堂哥刚生下孩子,目光涣散地躺在地上,破碎的身体里是一个更加破碎的灵魂。他娘于心不忍,就跟马虹商量:“咱们都是自家人,你行行好,就当没看见,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养养身子,行不?”
他娘怀里抱着两个襁褓,里面的东西一动一动。马虹顺势往襁褓里瞧了眼,突然开始大笑。
马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等到今天,她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道情况变得这么快,好日子说来就来。
今天怎么回事,天气刚刚暖和一点,就过年了吗?
她弯着腰,笑出了眼泪:“你也不看看你儿子生下个什么东西,就生出这两个怪物,也敢休息?”
他爹闻言要去抱孩子,那双大手还没碰到孩子,就在空中转了个弯,拍响了自己的脑门。
他爹想起一件事情:“遭了!”
好像是,他们接过生男药之后,顺手把药放在一旁,忘记喂喽!
怎么办,生下来的怕不是丫头吧?
他爹揭开襁褓定睛一看,坏了,生下来的果然是两个……两个肉球?
不对,不是两个,是两串肉球。每个襁褓中都有好几个肉球连在一起,形成长串竖条,就像串起来的糖葫芦。而最上面那颗“山楂”长着一副人脸,小小的婴儿正在闭眼酣睡,模样和成年的九堂哥一模一样!
“给我看看,我的孩子……快给我看……”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虚弱到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忽视。
经过刘云鹤的接生之后,九堂哥怀疑自己的肠子好像被人打了结,遗留的血块把肚子里所有内脏都黏到一起,肚里只剩一团拧巴的,沉坠的东西,让他的腰弯不下去也直不起来,一动就疼,内脏撕裂的疼。
马虹更爽快了:“瞧,还能说话呢!快进屋把他扶起来干活。这可是姥娘的命令,他要忤逆姥娘吗!?今天我就在这儿盯着,谁都不能惯他这娇气的臭毛病!”
那一整队的小媳妇和老家伙也冷嘲热讽:“想当初人家花婶,都四十多了,刚生完就下地干活。你一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在这儿装什么?净知道躲懒。”
九堂哥就被人架着胳膊拖出来。
他的嘴唇惨白惨白,肚子还凸着,衣着整齐,伤口隐藏在衣裳底下看不出来什么样,但他
稍微动一下就面目狰狞,那种表情在向外界传达撕心裂肺的疼。
“娘,帮我干活。”九堂哥的手里被塞了把铁锹,他扶着铁锹杆子才堪堪站住,却再也没力气动弹,拼尽力气也只说出这几个字。
他娘用他从未见过的刻薄神情,理所当然地驳回:“怎么着,我是心疼你刚完生孩子,但你就生下那么两个怪物,还想吃白饭?”
九堂哥痛得晕晕乎乎,现在才想起来,原来他娘已经不是以前的娘了,又或许爹娘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有他变了。
他惦记着自己创造出来的小生命,恳切道:“我想去照顾孩子。”
“还想看孩子?等你把咱家院子和外头的路统一翻整一遍,我就让你看孩子!”他娘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产夫,但念在这是自己儿子的份上,还是劝了句,“我也是为了你好。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忍忍,非得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九堂哥就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