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信她的鬼话呢?
一颗心满满的全都是负疚,就好像上着沉重的枷锁,背着险峻的高山。这山啊,锁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也迫得她走不动道。
脑中一遍遍地响起萧延年的话,“永不对魏人动情”,也一遍遍地响起那句“罪臣之女,你的罪永远都赎不完。”
罪,这辈子大抵是赎不完了。
情呢?
情早就动了。
她总在想,怀王三年的那个冬天,若是从也不曾上过萧延年的马车,那该多好啊。再往前想,但若那个平明谢玄多说上一句话,话也不必多,就两个字“留她”,那该多好啊。
那谢玄就不必北上寻人,南宫卫氏也仍能安身乐业,这世上就不会再有第二个卫姝,而他们的孩子也将好好地长大。
人还兀然恍惚着,又听那人温和问起了话来,“你不会求人。”
他自顾自说着,也不知道是问话,还只是感慨上这么一句。
上一回他去而复返,问的也是一样的话。
你瞧,他的每一句话,阿磐全都烙在了心里呢。
阿磐浅笑答他,“奴不敢求。”
那人眉眼清和,“为何不敢?”
只有她看得出来,那人那双好看的凤目里,泛着多日不能安眠的疲累。
她看着那样的眼睛,眼泪抑制不住地就往下淌去,“奴不求大人,心里便有一点儿希望,觉得大人心里有奴,便是死了,也不觉得难过。”
她正是因了知道自己的下场,先前还强行笑着,话说了下去,说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
笑不出来,因而那笑就变成了哽咽,舒展的眉眼就深锁了起来,弯起的唇角也就瘪了下去,“但若开口求了,大人不管,既为难了大人,自己也定是心灰意冷地走的。”
这样想来,还是不求的好。
那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不知此刻正在想什么。眼泪糊住了她的眸子,因而她也不好分辨那人此时眼底的情绪。
也许是复杂的,也许也如她一样的失神。
外头有人送进了药和双耳鱼洗,怕扰了帐内的人,因而轻声问道,“主君,可要命玳媪为卫姑娘清洗上药?”
谢玄没有说话,微微别过脸去,来人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放下药和双耳鱼洗,垂头躬身退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