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牙巴骨要,要断了!”胡金牙在地上叫。
牛娃子过来,在胡金牙床铺的枕头下,摸出了那对沉甸甸,黄澄澄的金手镯子,双手交到我妈手上:“大姐!”
“祥末!”我妈踢了胡金牙一脚,接过金手镯,转向我舅舅。“他们一共骗去了你多少钱?”
“我算算!”我舅舅在掰手指头。“三千,五千,八千,一万九千……”我舅舅挺搞笑,算半天说:“他们仨共骗去了我五万八千六百块!”
“哪,哪里有这么多?”胡金牙摸腮膀子叫。“我们三个人,总共也只是赢了你一万三千多块钱!”
“钱都给我吐出来!”我妈“砰”地一拍桌子。“哗啦!”小桌可怜,被拍了个粉身碎骨。
“牛娃子!葛狗子!”胡金牙绿了脸。“我们三个人均摊!”
“胡老板!”牛娃子一拍身上。“几千块方才都输了,真,真的没有!”
“我也是一样!”葛狗子也是满脸沮丧。
“你俩!”胡金牙恼怒的转身,从床上卧单下,数了一万三块钱,回身递给我妈。
我舅舅急忙跑步过来,伸手喜滋滋要接,被我妈一巴掌打了下去:“滚一边去!”
转手我妈一把抓过钱,走向牛娃子,他吓得连连后退:“大,大……姐!”
“牛娃子!”我妈拿钱,“啪啪啪”在牛娃子的脸上打了几下子。“你能耐呀,为了赌钱,把耕牛卖了,把你妈我汤四婶子也气死了,再回到你那几间屋子里,多清静自在,想喊声妈都没人答应!”
牛娃子低着头,眼里开始沁泪:“大……姐……”
“三十几岁的人了,像我弟一样,混成光条棍一根!”我妈越说越气,拿钱噼啪又打了牛娃子几多下。“未必今生就想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跟姓胡的赌钱,他有水库,有成群的扁嘴,有大白鹅,你牛娃子有什么?站起来比扁担还长,坐下来一大堆,你丑不丑哟!”
我妈刷刷刷数了六千块钱,那是我爸使手段,在牌桌上赢他的,往他手里一塞:“赶紧滚回去!看在你我从小一块玩到大,汤四婶子那年与我妈,从水塘里把我捞起,还有你喊了我一声大姐的份上,我劝你戒赌,好好做个人,用心安个家,别让汤四婶子在阴曹地府,还要为你担心!谷割了马上要种油菜,拿着钱赶紧给我去买条耕牛,好好安葬你妈!”
我妈说完转身,手一招:“我们走!”
“大……姐……”牛娃子在嗷嗷直哭。
“姐!”钱还给了牛娃子,我舅舅心疼。“钱把他打鬼……”
“把你就好?”我妈怒我舅舅。“你跟牛娃子一个德行,没有两样,活得也叫一个人?我恨不得一脚把你踢进水库,淹死了我妈与我好落个清静!”
我们走出棚子,太阳斜挂在天上,离西山头已不远,一阵清风吹来,我觉得头脑也一阵清醒。
“姐!大白鹅肉是温补,要不要弄两只炖汤喝?”我舅舅心里憋气,他找到了撒气方法与地方。
“去弄两只!”我们停下脚步,我妈两眼一轮。“他娘的个壳!姓胡的不是好玩意,抓他两只鹅给我妈吃肉补身子,还不够弥补精神损失!”
“好咧!”我舅舅得意地拉长腔,走向坝埂边,顺斜坡而下。不远处水面,系着一只绿皮船,在阳光下泛幽光。
我舅舅走下去,到跟前拉动船屁股上露出的一截黑皮绳子,连拉了两把,“嘟嘟嘟”船屁股冒出一阵黑烟,原来还是机动船。
“呜——嗖——”我舅舅上了船,掌着船舵,船屁后波涛两分,绿皮船如离弦之箭,犁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