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乔琰在此前的一番表现中,明摆着除却对刘宏的示好之外,并未站定任何一方的立场。
也就是说,她并不需要对于来宾有任何的情感偏颇,只需要在马伦的提醒之下,在言谈措辞中不出现什么大问题便也足够了。
大概唯一让乔琰险些破功的就是袁隗来的时候。
他朝着马伦所在的方向盯了好半晌,像是头一次看清楚自己的老妻一般,颇有那么点三观都被人给重塑了的样子。
以至于在乔琰朝着他行礼问好的时候,他都险些没回过神来。
乔琰努力让自己别在脸上出现任何一点看好戏的表情,又见袁隗在转向她后,表情同样很显微妙。
也对。
此前他只是听闻乔琰在得了那乐平侯的封爵之后,又在京城中弄出了这样的动静而已,却没正式跟她碰面,但今日袁隗必须前来此地。
偏偏一见到她,他便会想到,当日在朝堂之上刘宏对他发出的厉声斥责。
而他还不能明确地表露出任何对这孩子的不满情绪来。
要知道此地正是陛下准允的乔玄祭灵之所。
昔日同朝为官,即便是他也对乔玄多有敬重,现在人已故去,只留下了这么个十岁年纪的孩子支撑乔氏这一支的门庭,他是断断不能“仗势欺人”的。
甚至于,他其实该当示好才对。
何况……
陛下亲赐侍御史持节相送,而侍御史早早已到。
袁隗一眼就从人群之中见到了那旄牛尾为毦的八尺竹柄,正是天子为主持丧仪的侍御史加级,以间接提升乔玄地位的标志。
很难说在刘宏惯来让人琢磨不透的表现中,他会不会让这侍御史也承担起了监督的责任,就像他居然会知道数十年前的一番问答一样,现在也让人观察着此地诸位的表现。
若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等到日后发难就有些不妙了。
袁隗想到这里,又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他夫人执掌的地盘,更也顾不上此前因为乔琰封侯之事丢的脸,当即回应了乔琰的行礼。
只是他的表现怎么看怎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是了。
对比之下,太尉杨赐虽说也曾反对过刘宏直接给出县侯这等封顶了的嘉奖,却在此番吊祭中当真流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哀思。
乔琰目送着这些人的往来,对这东汉末年的官场又多了几分认知。
乔玄会在明知她并非原本本身的时候,还在生命的尾声倾囊相授,好像完全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王夫之曾言,以袁隗为代表的东汉高官,犹然尸位而为大臣,廉耻之心荡矣。
这也正是今日这过往官员中绝大部分的写照。
倒是那些个过上了数日方才从外地赶来的人里,更多些对乔玄之死而情真意切的。
比如说——
蔡邕。
以飞白体和刻录熹平石经闻名于后世的蔡邕,是从吴会之地启程而来的。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比其他人晚上了几日,但他一得消息便不顾路途中还有流寇作乱的情形,直奔京师而来,到的却比有些人还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