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坞堡的存在与其说的为了作为必要时候的躲藏避祸之地,不如说,这就是在袁绍的放任之下,河北世家用于掌控周边的核心指挥之所。
“于你等而言财富可以轻言放弃,只因你们很清楚,只要给了你们再度起势的机会,这些财富都可以快速以其他方式攥取到手。”
“你们何止是欠我那五万石军粮可以养活的民众,更欠我那些因你等治理不当、过度募兵导致的黎民伤亡!”
“还有,今日这守城之中,并非死于我方攻城,却是死于你方勒令不可后退的,到底有几人!”
几人……这可实在不是个容易在仓促之间得出结论的问题。
就连袁绍这位本该只动动口作为领袖的,都在今日的这场交战之中拔剑杀人,更何况是那些听命于他的。
乔琰徐徐接道:“既是要谈国事,百姓便为国之根本,我就与诸位来谈谈这一笔账。”
“沮小将军,先前对于那笔私债的解决方案乃是由你所提出,我很满意,不知现在这一出,你又有何妙招?”
沮鹄只恨不得自己先前从未给出过那样的答案。
现在的这个问题……就算他并未参与到这守城之战中也着实不好回答。
若要重罚,在乔琰的话中,他还依稀能听出那等一命偿一命的意味,可这数年间死于灾害与兵祸的民众何其之多,哪里是用他们这些士族子弟的命就能换完的!
只怕还得将他们之中一些人的脑袋给多砍上几块。
他也绝不能说出这等得罪人的话来,将这河北士族全送上死路。
而若是将这个“妙招”说得太轻,只怕也会令乔琰不满,那同样是让他好不容易自救回来的小命再度丢掉的绝境。
他的额前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但正在他迟疑于自己该当如何回答之时,有一个人先站在了他的前头。
沮授朝着乔琰行了一礼,说道:“请陛下效昔年凉州与徐州之事吧。”
凉州之事,便是以民众状告之法,处决汉阳四姓之中的当死之人。
徐州之事,则是刘备在百姓的求情之下保全性命。
这确实是最公平,也最能给冀州百姓一个交代的法子。
当这句话是从沮授的口中说出之时,也就更有了一番执行起来的名正言顺。
此时已不必多问,沮授到底是出于对儿子尤有一份保全之心,还是他终于因看透了此刻的时局而愿意对乔琰做出几分配合,总之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效力于她麾下的崔氏与田氏,以崔烈崔钧和田丰为代表,其实也隶属于河北世家的行列,若是对其当真奉行斩尽杀绝之道,也是令内部取祸生乱。
倒不如,杀一批,留一批。
而这些留下的,却还要因那出“私事”为她打工效力,直到袁绍数完这还债米粮为止!
身在邺城的百姓早在此前都城封锁之时就已感到了莫大的压力,生怕即将到来的战祸会将他们也给卷进去。
当听闻大雍兵马到底有多少之数的时候,他们更是早已做好了要被调拨入守城队伍之中的准备。
战事无情乃是常态,大概他们是难以存活了。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大雍军队攻破城关的速度会有如此之快,根本没有给邺城守军以增兵扩张的机会。当他们一个个瑟缩在屋中生怕迎来灭顶之灾的时候,却又从这些入主此地的兵卒这里得到了一个令他们异常宽心的消息——
军马入城,不得有冒犯城中民众之举,违者以军令论处。
在袁绍这些躲藏入街巷之中的“叛军”被擒获之后,他们更是获得了一份暂时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