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坐到诊疗室里时,崔炯和他的助手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我赶紧声明,“你别给我做胃镜,钡餐也别给我吃。”
“现在我是你的医生,听我的还是你的?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崔炯带着口罩,眼里一丝笑意也没有,更全然没有对庄恒的那份恭敬。我们熟得很,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学。不过是我在港大的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我整个人一天到晚都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压根儿都不知道自己同班有些什么人。说来也巧,庄恒雇家庭医生的时候把他给请了,我这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同学。他在港大毕业后,又到英国去留学载,回国后在一家高级私人医院当医生。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用他的话说,走的那是高端路线。十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穆怡,据说是一见钟情了,追了年,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伤心之余,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等再出现的时候,突然宣布要结婚。新娘居然还跟我有那么一点沾亲带故,就是施蕴晴的小姑赵晓曼。我见过她几次,那一脸的假笑,直叫我心里寒颤。也可能是我先入为主的偏见,总觉得崔炯从穆怡到赵晓曼品位落差实在太大。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各花入各眼,说不得。
检查结束后,崔炯摘下口罩,很严肃的对我说,“你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穿孔那是迟早的事。还有你的颈椎,转起来那么咯噔的响,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就是不肯坚持做牵引。”
“我有做spa的,美容也会有按摩----。”我试图狡辩。
“那能是一回事儿吗?”他哭笑不得。确实,碰到我那是医生的悲哀。
“胃那是老毛病了,我少喝点酒就是了。颈椎那是职业病,你敢说你没有?”我满不在乎的道。正好看见崔炯的小助手站在他身后抿着嘴儿窃笑。
庄恒想错做错了什么事,我没兴趣知道;他需要多少时间会得出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次,可能是由我做出决定了,轮也该轮到我了。
三天之后,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在推迟了很多很多年之后,终于发生了。那天我带着何英、王竞他们巡查病房,“号床昨日日间有腹痛的症状,晚间伴有低烧。”
“药用了吗?”
“用了,腹痛止住了。还有点低烧。”
“一个小时之后,给他抽血化验一下。”
“好的。”王竞点头答应着。
“还有,你盯着点观察室那边。就算其他科室没有病房,放到急诊观察室,你们也要安排好。我昨天过去,就看见怎么把孕妇安排在流感病人旁边了?床位再紧张,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在我们急诊科出现。四个观察室可以调整的嘛。不要把人往里一带就算完事了。”
“好。我去调整。”何英道,“观察室那边也有困难。注射室就占了两个,冬季寒流来了,打点滴的人特别多。”
我正想说话,就听到一声细柔的女声,“施蕴茹医生?”
我回头望去,一个中年女人站在病房门口,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看到病房里的人都看着她,似乎有些局促,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一双闪着无法遮掩住精光的眸子灼灼的盯着我看。我不禁皱了皱眉。
“这位太太,看诊请到一楼挂号。”何英说着,示意一个护士姑娘引她过去。
“不,我是来找施医生的。那位秘书小姐说你这个时候应该在这里。”
“你是?”我问。
她伸手缕了缕头发,带着一点自负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的道,“骆清珏。”
我从来都不知道当丈夫的另一个女人找到自己时,做妻子的应该给出什么反应。有那么一秒钟的脑子空白,我听见自己说,“你跟我来。”然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在董欣上茶的时候,我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无形之中存在于我们夫妻的生活里近十年的女人。谈不上什么美艳,极其量看的出年轻时的清秀。一件正红色的翻领毛衣,配上苏格兰系的呢子摆裙,长筒皮靴。盘在头上的发丝垂了几缕在耳边。耳上的珍珠耳坠和脖上珍珠项链透出了几分优雅的味道。就是脸上的粉底打得厚了点,怪不得乍一看让我觉得有些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