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女仆手里把自己皮大衣的袖子夺回来,就气汹汹的问着她:
“什么?”他大声说;“你说的什么?”忽然想起自己不应当叫女仆看见他这样激动,就接下去说:“她留下什么话呢?”这时他看见女仆惊异的眼光,心里一吓。
“福尔赛太太没有留话,老爷。”
“没有留话;很好,谢谢你,这就行了。我今天出去吃晚饭。”
女仆往楼下去了,剩下他一个人,仍旧穿着皮大衣,没精打采地翻阅瓷碗里的名片;瓷碗就放在穿堂里放地毯的雕花橡木柜上面。
巴兰姆先生太太席普第末斯-史木尔太太
拜因斯太太所罗门-桑握西先生
拜里斯勋爵夫人赫明-拜里斯小姐
维尼佛里德-拜里斯小姐爱拉-拜里斯小姐
这些他妈的是些什么人?他好象把所有熟悉的事情都忘记了。那些话:“没有留话——一只箱子,一只皮包”在他脑子里忽隐忽现。他简直信不了她没有留话;虽则皮大衣还穿在身上,他两级一跨上了楼,就象一个新婚的青年人回到家里,赶到楼上妻子的房间去似的。
房内一切都非常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铺着淡紫色的鸭绒绸被,放着她放睡衣的口袋,是她亲自做的而且绣了花的;床脚下放着她的拖鞋,连被单靠床头的地方都掀了开来,好象在等待她。
妆台上放着镶银的刷子和瓶子,是他送给她的礼物。看上去准是搞错了。她带走了什么皮包呢?他走到揿铃前面打算把贝儿生叫进来。可是临时想起自己得装作知道伊琳上哪儿去的,把一切都看得很自然,自己去揣摩这事的意义。
他锁上门,想要动脑筋,可是觉得脑子直打转;忽然眼泪在他眼眶里汪了起来。
他匆匆脱下皮大衣,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脸色太苍白了,整个脸上都罩上一层灰色;他倒点水,使劲地洗起脸来。
她的镶银刷子微微闻得出她用来搽头发的香水味,被这香味一引,一股妒意又从他心里燃烧起来。
他勉强穿上皮大衣,下了楼到了街上。
不过,他总算神志清醒,当他向史龙街走去的时候,他给自己已经编了一套话,预备在波辛尼家里找不到她的时候说。可是如果找到她时怎么办?他尽管会拿主意,这一来可不行了;走到那幢房子时,他就不知道如果找到她在这里,自己应当怎么办。
现在已经过了办公时间,临街的大门已经关上;那个开门的女人也说不出波辛尼先生在里面还是不在里面;那一天就没有看见他;有两三天没有看见他;她现在不伺候他了,谁也不伺侯他,他——
索米斯打断她,他自己上去看看;上楼的时候,他显出一张坚决而惨白的脸。
顶上面一层没有灯光,门关着,按铃没有人答应,听不见一点声音。他只好下楼来,裹着皮大衣还在打抖,心里冰凉。他叫了一部马车,告诉赶车的上公园巷。
路上他竭力回忆几时给她最后的一张支票的;她身边顶多只有三四镑钱,可是还有那些首饰,他心里一阵剧烈的难受,想起这些首饰可以变卖很大的一笔钱;足够他们上国外去;足够他们过好几年!他想计算一下;马车停下来,他没有计算好就跳下马车。
管家问他索米斯太太是不是在马车里,老爷告诉他,他们夫妇要来吃饭的。
索米斯回说:“不在,福尔赛太太有点伤风。”
管家表示遗憾。
索米斯觉得管家望着他的样子有点蹊跷,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穿晚礼服,就问:“有人来吃饭吗,瓦姆生?”
“没有,只有达尔第先生和太太,少爷。”
这时索米斯又觉得管家诧然望着他,他沉不着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