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夏末秋初的时节,本该是金陵最热闹的时候,可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看到楚府门前层层围着的兵马,纵使天空烈日缠阳,也总叫人心中寒颤。
“楚燮!你还有什么话说!”
镶金玛瑙单螭耳杯从案头砸在众人脚边,摔得粉碎,纵使那是陛下四十岁生辰时安和公主进献的,统共也就两个,可此时谁也没功夫为了名贵的杯子心疼。
杯底残留的一点茶水溅在楚燮衣角,布料沾水后洇出更深的墨色,很快就与其他暗纹融为一体,分辨不清。
楚燮重重地跪下叩首,声音低沉如钟。
“陛下,臣没有做过。”
萧选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高湛怕他手疼上前劝阻,也被他一把推开。
“白纸黑字在此,你的字迹,你的印鉴,你说没有做过,要叫朕如何信你?如何信你!”
啪——
又一个盘子飞了出去,砸在殿前的软阶上,糕点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楚殊膝行上前一步道:“陛下,虽然信中是我与父帅的字迹,但世间能人异士甚多,或许就有能神不知鬼不觉仿冒人笔迹者!”
夏江神色淡淡的接了一句:“能够仿冒人笔迹者时间或许有,或许没有。可就算真的有这样的能人,难道只要据确凿的犯人都以此为由,便可逃脱罪责吗?”
“若单单以此为由,自然不行”,楚殊冷哼一声,“可此案疑点不止一桩,陛下!臣请求与悬镜司对峙!”
萧选斜了眼睛盯着楚殊看了好久,他十六岁统领赤羽营,在战场上早已声名远扬的得力将领,可在这殿中和一群中年人比起来,脸上稚气未脱,终究是个臭毛头小子,不知怎的心软了几分,没好气道:“由得你辩解。”
“谢陛下!”
夏江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萧选,随即将思虑藏在心底,面向楚殊问道:“楚府侍女暴毙这是不争的事实,楚府至今拿不出半点解释说明,这也是事实,不知楚少将军想要争辩什么?”
“敢问夏首尊,你府中侍女、小厮、采买、洒扫,上下一干人等的消息你是否全部知晓?悬镜司内暂且不说,你个人府邸的仆从中每年会有多少老死、病死、工伤意外而死的人?”
“好一个反问,我确实不知。只是楚少将军以此为由左拉右扯,恐怕也不能混淆圣听,毕竟死者只是个引子,此案真正的关键在于信……”
“以侍女蔷儿之死引出那对老夫妻是吧”,楚殊冷笑道,“不过我想请问首尊大人,若是我指意图谋害穆王爷,不是我自夸,楚家上下找个心甘情愿的死士不是难事,何故要勉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侍女?”
“为何选择蔷儿,老臣怎么会清楚,或许是她方便派遣至穆王府暗中做手脚,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这恐怕要问凶手自己了。”
楚殊冷笑一声:“哦?也或许是……凶手在楚府埋下的钉子恰巧是她呢?”
“终归这也是楚少将军无凭无据的猜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证实,不过我对少将军的话倒是不敢苟同”,夏江上前一步道,“都说赤焰军对楚帅的忠诚绝无仅有,少将军又说楚家找个心甘情愿的死士不是难事,难不成……少将军没少吩咐这类的事情,这也印证了楚家有充分的能力去了结府中侍女,杀害报案人,毒害穆王爷!”
楚殊根本不急,反问道:“有能力做这些的人除了楚家也不在少数,就像夏首尊统领悬镜司,忠心的手下也不少,怎么夏首尊推己及人,自己有过此等吩咐,才会觉得我楚家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夏江一时笑了,摇头道:“少将军撇得如此干净,老臣佩服,早就听闻少将军统领的赤羽营以兵行诡道、出其不意闻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此案事实俱在,恐怕欺瞒不过。”
楚殊不甘示弱道:“究竟是哪个恶人先告状,夏首尊还不清楚吗?”
“行了!”
萧选不耐地瞪了二人一眼,道:“让你们分辨,不是吵架,楚殊,你别胡搅蛮缠,给朕好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