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冲布鲁斯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个人的愤怒常年是不显于外的,也许他心底唯一干净的弟弟是打破他常规的特例。一股戾气冲上他眉峰,使那张总是毫不在意懒洋洋笑着的假面变得乖僻。夜枭虽然还笑着,但倘若换做他那个世界熟悉这个超级反派的人,无论是哥谭的正义人士,亦或犯罪辛迪加那些老同事,都会默契地后退一步,避开风头。
没有人想和发疯的夜枭正面对上。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勇气——你怎么敢为了一个该死的废物往下跳?”夜枭冷笑着,“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布鲁斯依然冷静,“我知道在哪里可以停下来:韦恩大厦的中间层有一只不被众人所知的滴水兽,那是我的祖父、艾伦·韦恩的儿子所建的。我可以在掉到那里的时候拉住它——我不会摔死。”
“这算什么理由?”夜枭几乎不敢置信的,“你怎么会有自信做到这种事?我知道你的新闻,你的极限运动就是不系安全绳跳楼吗?”
布鲁斯拧着眉反驳:“没有这种事,反正我就是能做到。不需要你担心。”
面前戴枭鸟面具的男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瞬间暴起,扼住布鲁斯的喉咙把他狠狠撞在下水道墙壁上。
“唔——咳咳!”布鲁斯在疼痛中呛咳出声。他感到后脑勺直接撞击砖墙,眼前立刻一阵发黑。那是他所熟悉的轻微脑震荡的眩晕,而片刻前撕扯过的肩背肌肉在撞击里顿时一阵闷痛。
“……我有一点后悔。”在他阵阵泛黑的视野里,夜枭凑到他面前。那双滚圆的护目镜反射出他的脸,他模模糊糊看到目镜之下另一双同样也是蓝色的眼睛。“我有点后悔。”夜枭说,“你还不够听话——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只有听我的话才能活下去,布鲁斯?”
啊,将军(checkate)。濒临窒息的痛苦里布鲁斯有些想笑。他现在知道把这个危险对象控制在安全范围里会有多么容易:布鲁斯·韦恩确实是一枚好棋。
蝙蝠侠是世界第一侦探,他当然也是心理操控的行家。他会给自己的反派们一点甜头,用自己的方式将局势掌握在手里。他有时候觉得别人认为蝙蝠侠精神有病并不是没有道理。
行走于哥谭这么多年,除了最后的底线,他不惮于弄脏自己的手。
他污脏自己,他认为自己是自愿的。
——有时候你只能比超级反派更加罪恶,才能在下一场犯罪之前制止他们。
布鲁斯因自嘲而短促地笑了两声。他感到喉咙上铁钳般的手掌松开了,地下浑浊的空气灌进来。他不管不顾地推开那只手,狼狈地喘着气咳嗽起来。
夜枭站在两步以外冰冷地审视着。兄弟颈动脉的搏动似乎透过金属手套烫到了他,使夜枭僵硬地蜷起了爪尖。
一个猜想突然浮上心头。夜枭本不愿意从这个角度思考,但他冷眼看布鲁斯喘过气来,靠在墙上擦冷汗,便突兀地问:
“你连林肯·马奇都要救。——布鲁斯,你难不成是所谓的‘英雄’?”
夜枭吐出这个词如同咀嚼一个辛辣的果核。它在他喉咙里长出尖刺。
唯独这个问题布鲁斯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
地下浑浊的冷光里布鲁斯·韦恩抬起了眼,他不假思索地问答:“不。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