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道:“我想去看一眼青樾,我有些担心他。”
朱悯达点头道:“你去看看也好,青樾这阵子一直有些不对劲,他自小是这样,凡事想不明白了,便跟自己过不去。”
夜是清凉的,沈奚呆在殿中一时烦闷,便挪到檐下石阶上坐着。
天幕一轮月弯弯,他仰头望去,也不知看了多久,身旁忽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是沈婧。
她一身藕色衣裙,手持风灯,眉目盈盈的样子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娥。
沈奚摇了摇头:“不睡了,我想不明白钱之涣致仕的事,觉得似乎只是堪破了表象,心中像被人使了障眼法一般。”
沈婧莞尔一笑,将搭在手臂在外袍为他披上:“你总是这样,万事不上心,可一旦有事往心里去了,非要掰开揉碎看得通透彻底,得过且过不好么?”
她说着,顺着沈奚的目光,亦望向天上尚半弯的月,笑道:“三妹不日就要临盆,今日殿下答应我,等他登基以后,等春深天再暖和些,便准允我带着麟儿一同去探望她。到时你与我一起去吧,我们姐弟三人已好些年没团聚过了。”
沈婧从来悲喜有度,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他们姐弟三人自小便亲近,沈筠嫁去北平府已好几年,中途只回来过一次,当时沈奚还南下去了杭州,不在京师,沈婧盼团圆已盼了很久了。
可惜沈奚记挂着钱之涣的事,总觉得哪里有纰漏,当下也没太在意,只回了句:“再说吧,日后有的是机会。”
沈婧只好无声了叹了叹,轻声道:“那好,你也不要太忧心了。”
言罢,又看他一眼,提了风灯,折身转入夜中。
那脚步声轻而柔,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人心尖。
沈奚别过脸,朝沈婧望去,单薄纤瘦的背影是温柔的,可他竟品出一分落寞,他不自觉地抬了抬手,想要唤住她,却终是将手搁下,又陷入方才的沉思当中。
他觉得来日方长。
苏晋这夜歇在了都察院,寅时起身,自安然那里取了柳朝明的信函,赶到正阳门外的短亭处,朱南羡已立马在亭外等她了。
是卯时时分,亭外野草露水凄清,苏晋下得马来,因朱南羡身后还有府兵,便跟他行了个礼。
朱南羡看她一脸形色匆匆,问道:“你是有事。”
又问,“可用过早膳了?”
苏晋道:“已用过了。”
她垂眸又道:“是有事在身,都察院有一封急函,我需亲自送去通政司。”
朱南羡愣了愣道:“通政司每日辰时就要分发信函,你最晚也要辰时前赶到,那你是现在就要走吗?”
苏晋抿着唇道:“是,我怕去晚了耽搁了大人的要事,眼下也只能抽出这一丝闲暇来送殿下。”
她抬眸看向朱南羡,眸里有些不舍,“其实还有些话想与殿下说,可惜实在赶不及,阿雨算过,依殿下的脚程,三日就该到杭州府了,我今日送完信,再写一封发往杭州的急函,殿下到时记得去杭州府通政司取。”
她说话的时候,连气息都不曾平稳,一缕发丝自髻中脱落,被风吹过拂于额前,令她的双睫不由颤了颤。
这一颤竟颤到了朱南羡心底,她是真地赶着要来见他,不知怎么,朱南羡便不由自主道:“那我陪你去通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