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朝北的小卧室,几天没有通风,进来就闻见一股潮味。
胡笳靠在门上,斜挎包懒懒地垂下来,泄了气。她沿着墙纸摸索,按开灯。
千禧年老掉牙的枝形吊灯,六盏灯泡里就剩下两盏还亮着,胡笳仰面躺在床上,手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用嘴叼着,啪擦一下点燃。青白的烟雾里,她慢慢眯起眼睛。胡笳想,如果阗资看到她这副样子,想必是要担心的。
抽烟真不是个好习惯。
烟灰落下来,像广场上的脏雪。
胡笳懒得去拂,她把头偏到一边,想起她抽的第一根香烟。
那时她初三,暑假刚放,满座城市都是香樟树的气味,大鸣大放,是夏天的味道。
胡笳小跑到家,兴冲冲擦一把脸上丰饶的汗水,给外公打起电话。她人还未到苍南,先报了一连串想吃的菜,语气仿佛操场大点兵。李慧君在边上笑话她,说不如把天上的龙也抓来给她炖炖吃了。
三个人在电话里笑成一团。
那个时候,李慧君还是只是李慧君,胡笳则刚刚考上临中。
胡笳和李慧君坐上从宁波到苍南的高铁。
沿途都是夏天,胡笳坐在座椅上,膝弯已经泌出甜津津的汗。
快到苍南,胡笳去上了个厕所,李慧君接到一通电话,等胡笳回来,已然变了天地。
李慧君说:“外公外婆出车祸了。”
说话间,高铁还在慢慢驶进苍南站,阴影像水一样吃进车舱。
“啊?”胡笳轻轻啊一声,她没有任何实感,暑假的雀跃还充盈着四肢。
“外公外婆出车祸了。”李慧君又和她讲了一遍,声音颤抖,脸上的表情很迷茫。
胡笳的脸皮开始发麻。那天,胡笳和李慧君很着急慌忙地走出车厢,可旅行箱忘拿了,她们得折回去,行李袋忘拿了,她们又折回去,给外公外婆的礼品忘拿了,她们不知道要不要折回去。
拎到最后,李慧君走不动了,瘫在地上哭。
“怎么办?太重了。”她边哭边说。
外公外婆当天就走了。
他们那辆小摩托车被土方车碾得粉碎,零件绷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