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说不上脸,没有五官,血肉水泥一起模糊。
明明是特别恐怖的一幕,但是苏婉落的心却静得像这一夜的风。她低下头、撑着地,从体艺馆的顶楼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苏婉落手臂,手指全是伤痕,脚腕上也有被冰棱划开的血口。风吹动她的沾满血的衣袖裤脚。
长发猎猎,跟夜色相融。
被枷锁束缚的巨人这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
苏婉落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它,眼眶通红,唇角微动。
洛兴言神色难看。
地下的程则也紧皱着眉。
“快去把她救下来。”
程则偏头对程法说。
叶笙望着上方,冷淡道:“不用。”
程则愣住。
苏婉落一步一步往前,世界空空寂寂,好像只剩下她一人。
手指扶上那张惊悚的巨人的脸,本以为早就干涸的眼眶这一刻居然又涌出眼泪来。
“我想起来了,爸。”
苏婉落轻声说。
“原来这些故事,在我小时候,你都跟我讲过啊。”
她小时候的故事书,全来自于书店老板的赠送。那间百年的老书店什么书都有:有早就不再版的杂志,自然也有早就不用的课本。
小时候听到的童话总是试图教会我们些什么的,承诺,幸福,眼泪。慢慢长大,也许什么情节都不记得了。但是对约定的遵守,对幸福的寻找,对难过的表达,早就深入记忆,潜移默化影响了一个人的一生。
《去年的树》《幸福是什么》《小木偶的故事》。
原来她都听过。
巨人没有眼睛,僵硬在原地。滴答,滴答,有硕大的血珠从脸上滚落。血珠掉在顶楼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好冷啊。苏婉落的手摸着巨人的脸,好像在隆冬十月,碰一块凝结的冰。
她笑了下,轻声说:“爸,我现在二十二岁了。”
“我平平安安长大,考上了淮安大学,遇到了很好的朋友。你当初想教给我的东西,我也都做到了。”
“我难过的时候会哭,委屈的时候会说,不会强撑着憋住情绪。我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好,也不再那么任性自私,我成了一个宽容善良的人。”
她指尖冻得颤抖。
苏婉落微微笑起来,说:“冷不冷啊爸。”
苏婉落后知后觉,哑声说:“《巨人的花园》怎么那么冷啊。”
她就像童话里那个偷溜进花园的小孩,红着眼眶,靠近,吻在了巨人的脸颊上。
“爸,我很想你。”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眼泪彻底滑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