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可以夺舍活人,夺舍畜生,为何不能夺舍建木?
一阵快感从他神识深处涌来,他忽然发现,这个无比庞大的生物居然也会发出恐惧的低吟。
他终于将自己的意志灌注于每一根枝条、每一片树叶、每一个根须……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法天象地之姿,通天彻地之能?
莫空兴奋地挥舞起万千手臂,无数叶子都是他的眼睛。
金色的手臂消失了,那些只能针对神识、魂魄的雕虫小技,能耐建木若何?
他鄙夷起人类的身体来,那个虫蚁一般的身躯,与这“完美”的、与天地同寿的建木来说,简直就是微尘。
只是他还不满足——京城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他要去玉壁!
那些违拗他,“伤害”他,背叛他的人,都在那里!
明女是什么东西?灵囚是什么东西?穷奇是什么东西?告诉他们世界的真谛吧!让他们死在践踏与缠绕当中。
他知道玉壁还有一棵建木,那才是他的同类——不!不是同类,他要将那棵建木变为禁脔、奴仆和马前卒!
莫空抬起“左腿”,只见无数根须从永宁的宫苑、民宅、墙壁、道路和广场上拔地而起,堤岸溃决,阿汗水灌入城中,百姓沦为鱼鳖;拔出“右腿”,四天王山轰然坍塌,滚滚巨石伴着泥沙,向京城隆隆扑去,淹没了“白夜金灯”。
风声是他的咆哮,水声是他的诅咒。
莫空拖着千万钧重、高逾百丈的身躯,朝着合冠之处,奋力一跃。
黄沙,蓝天,他又要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了。
他看到下方那棵巨木,遂冷笑着伸出无数根藤蔓,欲与其合二为一。
他也看到了在那棵巨木的树冠上,一众“蝼蚁”当中,挺立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挺拔、倔强的身姿,他很熟悉,却有一丝怜悯——娜娜,你跟季如光一样傻,连羽衣都不要了,如何能阻我半分呢?
符寿安一袭素衣,乍一看像个凡间女子,可在她身边,有季如光率领的十二灵囚,天空中巡弋着无数穷奇,玉壁建木则将枝叶正对自己,全无接纳之态……
莫空愤怒了,以为这是一种十足的挑衅和鄙夷。
他向他们扑去,他不相信“娜娜”还有什么扭转乾坤的法子。
可她还是做到了。
符寿安捻动法诀,一只全身赤红,可为旅人驱走寒夜,为冻土带来春芳,为洪荒带去文明的鸟儿从她额间飞出,它有三只足,初时只有旅燕一般大小,瞬间便有丈余。
它越飞越高,引吭欢歌,身形如山如城——赤乌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它越飞越快,烧断了莫空的万千臂膀,烤干了莫空的万千血滴,将强韧的枝条化作焦黑,一碰即碎为灰土;将贪婪的根系无情吞没,再也不给它重生之机。
过火之后,十二位灵囚化作十二道凌厉的光,如萧瑟金风吹断木,将莫空的身体碎作亿万黑尘,纷纷坠入凡间。
当莫空神识最终消散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那只三足赤乌,便是劫火啊!
只有劫火才能毁伤建木,将它烧作劫灰,在这些厚重的黑土之上,总会诞生新的世界,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