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山顶。
山林被白羊淹没。
君不白的刀意将欺身上前的白羊劈成两截枯木。还未落地,枯木又被老羊倌的羊鞭甩中,劈断的两截瞬息变成两只白羊,融入羊群冲上前,丝毫不给君不白喘息之机,刀意挥出越多,白羊数量也会成倍增多。
接连甩出刀意,体力有些不支,君不白额上冒出虚汗,大口喘气,御剑的神智也开始恍惚。
稍有停滞,又会被羊群追上。御剑上空,地上的白羊也会在老羊倌的羊鞭之下,效仿之前的白羊踏背,几只相叠,借助前者足力,跃上半空,不论御剑多高,都能被最后一只白羊撞上。
此前也曾化出飞剑趁机偷袭过老羊倌,但在他身前一丈,就会被击退。
一丈是羊鞭的长度,也是老羊倌的护身范围。
刀意被克制,虽然御剑能逃,又在意沈清澜的去向。只能压低身形,躲开白羊视线,在茂密的树冠中穿梭躲藏,借机回复气机,寻找破解之法。
再观老羊倌,显得格外悠闲,身前一丈草地未被羊群践踏,也没被君不白摧残,依然保持原本模样,草色繁盛。
老羊倌初见君不白的无形刀意,想起陈年往事,恨得牙痒痒,怒火攻心,折腾这会功夫,瞧见君不白的狼狈样,已经气消了大半,而且他那御剑功夫让他想起剑神苏牧。只是一个君如意,或许还有周旋余地,再有剑神出马,命就一条,人老了,就会惜命,什么江湖仇恨,不值当。
自知刚才的话说得有些狠,这会得找个台阶下才行。老羊倌盘腿而坐,从腰间摸出一柄黄铜的旱烟管,抓一把自己炒的烟丝填满烟锅,用火石点上,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眯起眼,林间白羊停下吃草,没有之前的汹涌。
“娃子,你这无形刀意比君如意相差太多哩。你叫啥名字,跟君如意是啥关系,你那御剑的本事又是师承何人,都说这江湖是年轻人哩江湖,老汉也是惜才之人,你只要认个错,老汉也就既往不咎。”
君不白藏身树冠阴影之中,老羊倌的话清晰入耳,但并没立刻回话。担心一旦出声,会被老羊倌听声辩位,窥探到踪迹。
老羊倌抽完一锅旱烟,在脚底磕净烟灰,又填满一锅,见君不白没答他,一甩羊鞭,整个羊群都化作枯木,横七竖八散在地上。
“娃子,别藏着了,老汉的气已经消了,你是君如意的人,老汉再怎么为难,都得顾及刀皇的面子。”
从老羊倌的话中听出缓和气机,还是不敢松懈,君不白右手化处飞剑,试探性刺向老羊倌。
飞剑飞至老羊倌身前一丈化作齑粉,但地上枯木再没变成白羊。
老羊倌吐出浑圆的烟圈,并未对君不白的飞剑试探惹生气,语态平缓,“你这娃子,老汉都说了,既往不咎,不信老汉么。”
体力已回复七八,即便老羊倌藏着阴招,自己也能泰然处之,君不白从树冠中飞出,凌空而立,回答老羊倌刚才的问话,“刚才对前辈无礼之事,还望前辈见谅。在下君不白,君如意乃是家父,师承剑神苏牧,”
老羊倌猛吸一口烟,自己猜对了七八,久居长安,闭关修炼多年,江湖事很少打听,听见君不白自称君如意的儿子,生出好奇,那个曾经江湖上桀骜不驯的君如意也会坠入红尘之中,随口问道,“老汉闭关多年,江湖事知道得少些,你娃子居然是君如意的儿子,是哪个女子降伏了他。”
老羊倌没了恶意,两人也能心平气和交谈,君不白礼貌回到:“天下楼楼主苏柔。”
老羊倌被惊到,手中烟袋掉在地上,磕出火星,火星差点烧到羊皮袄,连忙用手扑灭,“你娃子说啥,天下楼的那个女子,我哩个先人,你娘是苏柔那女子,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许回家跟你娘嚼耳朵根子啊。”
魔尊江南被一烧火棍打去六十年功力,在天下楼烧了多年的火,老羊倌当年还是白石道人的时候,听过,也见过,天下楼楼主苏柔,比魔头更像魔头的存在。
老羊倌的窘迫,让君不白差点笑出声,娘亲的恶名在江湖还是吃得开的。卸去防备,御剑落在地上,走至老羊倌身前一丈位置停下,笑道:“前辈见过我娘?“
“何止见过,那女子惹不起,惹不起。“老羊倌想起当年被苏柔坑得几十只羊,瞬间觉得君如意当年的都不算事。
有些可能是仇,有些那就是噩梦,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老羊倌重整神态,盘腿,收起烟锅别在裤腰带上。
闲篇扯了,自然要回归初心,君不白拱手见礼,“还没请教前辈名讳,在下受人之托,要保沈家小姐安危,希望前辈行个方便。”
老羊倌摇头,“这些年受了长安的恩惠,沈家的女娃子是女帝亲自点名要的人,我还是要带回长安哩。至于老汉,以前被人叫做白石道人,现在老了,长安那几个娃子都喊我白石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