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端出归农山庄庄主的架子,嘱咐道:“在外面守着,我与他有要事密谈。”
百晓生将千丝断魂重归原处,转身步入草庐,君不白紧随其后。
得了庄主令的朱三槐在院中把守,一个人闲得无聊,瞥见院中种的花草,折下一根瞧着水灵的,在嘴里嘬出甜味来,来回踱步。
君不白最后步入草庐,掩上房门。
草庐不大,有堂屋和内屋两间,鹅卵石串起的珠帘将两屋隔开。内屋黑漆漆一片,只能瞧见门框。
堂屋有供案一条,摆着一方红木牌位,牌位无名无字。节下最鲜的贡果在白净瓷盘中供奉牌位,红烛两对相映,合衾酒瓢盛着青梅酒,灯影落在酒中,挑动暗红色的青梅。
堂屋正中,有张四方桌,沈家家主沈万鲸正坐堂前,化成沈清澜模样的双月在他左侧坐着,挑着桌上玲珑宫灯的灯芯。
门口墙角,哑奴在啃烤乳猪,哑奴在那,门口位置自然是百晓生的。
百晓生指指剩下的那一侧位置,示意君不白坐下。
四方桌,一人一角。
有些事,要耐着性子去听,才能知道缘由。君不白落座,桌上气氛诡谲。
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沈万鲸拍桌而起,摇摇欲坠,指着沈清澜质问道:“李三郎,你究竟想干什么?她是谁,清澜是不是已经被带去长安了!”
百晓生丢掉拐杖,掰着腿坐正,从桌下摸出一壶青梅酒,独自斟酌,“她能是谁,自是你女儿沈清澜啊,如假包换。”
沈清澜夺过百晓生手中的酒杯,饮一口青梅酒,青梅酒太甜,吐舌,将酒还给百晓生,依旧挑着灯花。
沈万鲸双目通红,讥讽道:“我女儿,李三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万鲸回头,指向无字牌位,“当年我大姐未出阁便跟了你,死后连个牌位都没有。清澜可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你为了你那什么狗屁长安,就要送她去淌这没有尽头的黄泉路,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对我大姐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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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澜是百晓生的女儿,这消息有些始料未及。君不白恍然大悟,沈清澜命格并不是与长安女帝相似,而是她本就是正统的帝位血脉,能危及女帝的存在。
归农山庄这趟水,他淌得有些深,大姐应该知道此中利害,才嘱咐他远离归农山庄,置身事外,保全自身。不过知晓沈清澜身世这天大的事,此时抽身,已然来不及。
百晓生放下青梅酒,望向无字牌位,自嘲道:“我啊,不是一个好夫君,因为长安,我让你大姐葬送了自己,明明练了二十年的剑,却不能护她周全,就连名字都不能为她留下,死后也只能在地底建一座衣冠冢,不见天日,你说可笑不。”
洞中那些不知名的剑法痕迹,原来来自百晓生。
君不白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见到青梅树下,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洞中练剑,后来,少年须发苍白,神情颓然,眼中再无光亮,瘫坐在青梅树下,用剑打磨鹅卵石,三尺长剑磨成短剑,短剑磨成匕首,最后只剩剑柄,剑柄磨没了,便用手去打磨,满池清水滴上灼热的鲜红色。
无鞘的剑,还怎能再锋利,再后来他去了长安,断了一条腿,一蹶不振,丢弃原本的名字,成为孤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