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肆早已经看出齐王处于愤怒的边缘,不过他很乐意此刻在添一把火,让这个自诩儒家宗师的人物体验一把君王的雷霆之怒。田肆早年师从阴阳家分支,在诸子百家属于阴阳家派系,而阴阳家又是被当时非儒即墨的大家儒家所轻视的,故而田肆和孟子的关系一直恶劣,这一次有打压孟子的机会,他岂能不抓住。
“大王,以微臣之见,章子将军不但无罪,反而有功!”田肆向前一步,既然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田肆也就不再留情。
这年头,谁权力大,谁就是爷。
谁受君王宠幸,谁就站在了话语权的制高点。
齐王心中稍霁。
本来齐王对匡章也颇为不满,毕竟匡章刚才那句话一方面是丢自己这个用饶脸,另一方面,也是在讽刺齐王发兵时允许齐国诸贵族子弟从军以取军功的政策,造成军纪涣散,风纪败坏。
听到田肆的话,他开口道:“何出此言?”
“大王,燕国国弱,此次大王顺应人出兵燕国,就算不能毁灭燕国,也需破其城邑,焚其稼墙,诛其心志,以毁其国之根基,方有吞燕而霸下之机会。章子将军此番五旬破燕,毁城郭而杀其民,弱燕之策也,当居首功啊。”他眯着眼,环视了周围一圈,更是狠狠的瞪了孟子一眼。
在他心里,孟子已经成了他不共戴的敌人。
只要能让孟子难受,不管什么话他都的出来。
“大王!田肆此贼,完全是胡言乱语。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得民心者得下,军队暴虐,美其名曰毁敌国之根基,可更重要的是也会激起燕人反抗之心。且有这一次坏了名声,那我齐军再征伐他国,他国必誓死抗之,这是逞一时之快而亡万世之机啊。”
齐王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挥挥手,示意孟子不要再话,孟子这番仁义道理,若是在稷下学宫的讲坛上讲讲也就罢了,对他这样一个意欲称霸下的雄主来,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淡淡的道:“孟卿,稷下学宫之事,还需孟卿操心,寡人这就派兵护送孟卿,返回齐国。”
也不等孟子拒绝,便示意宫卫军上前,护送孟子出去。
孟子看到齐王铁了心要听田肆的奸佞之言,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只能留下一句。
“大王今日不听臣忠心之言,来日必会看到我齐军五旬之功毁于一旦,臣就不在这里碍大王的眼了。”
罢,摔袖而去。
只留给众人一个孤独而挺拔的背影。
田肆冷冷的望着那个背影,心中暗骂一声,别提多开心了。
齐王手扶住垛子,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匡章道:“章子将军,寡人想要听听你的心里话,我欲以燕地为齐国城邑,胜算几何?”
匡章抬起头,看向齐王,迟疑片刻,看到齐王完全站在田肆这一边,心中难受,他与孟子没什么关系。可这一次,他却觉得孟子之言,出了很多饶心声。
他冷冷的瞪了一眼田肆,就要实话实话实。
一旁的老相田婴却率先站出来,开口道:“大王,五旬破燕,大王之功早已彪炳史册,我齐国之强,也会令诸国惊恐。只是,臣有一则担忧啊。”
匡章看到一向诺诺不言的田婴主动开口话,心中惊讶,只能问道:“有何担忧?”
“大王,臣想知道,若我强齐并燕,旦夕吞并一个千乘之国,秦国会如何反应?三晋会如何反应?南楚又会做何反应?”田婴是两朝相国,虽现在早已经退位让贤,但在齐国地位尊崇,又是宗室,他话的分量自然与孟子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田婴的意思很简单,齐国吞并燕国从目前来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齐国有大义之名在手,又势如破竹,五旬破燕,在燕国遇到的抵抗势力也不强。可是诸国混战至今,国家破灭,祭祀断绝也每都在上演,齐国所灭之国,何止数十。
可是那些国家不过方圆百里之国,对整个下大局无关紧要,其他诸国想要干预,也没有由头。
可燕国不一样,燕国是周王室初封之国,又是千乘之大国。若是齐国联合其他国家一并吞灭燕国也还罢了,若是齐国独自吞并燕国,那其他诸国岂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