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纷至沓来,在剥离了身为当事人尴尬的处境之后,他翘起嘴角,像是在看别人的笑话了,他愉快地说:“谈钱嘛,没什么针对不针对的。”
严耕云心说那谁谈得过你王扒皮啊,嘴上却说:“不跟你谈钱,谈不了一点。”
“谈,该谈还是得谈的,”王醒一边说,一边竖起手机,往他眼前一放,“黑历史,来了啊。”
“第一次,你入职当天,载着我,在云杉立交底下转了8圈,把我转吐了。”
“第二次,去屏西参观酒厂,你撞到一头猪,人家把你和车都扣了,你拦了个三蹦子叫我坐,还给我灌迷魂汤呢,说高端的人士,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交通工具。结果你这个朴素的交通工具,巅得我耳石都错位了。”
“第三次,从南湖返程,你拉着我冲检票的闸机,结果你过去了,我被弹回去了。”
“第四次,我订的公路车,叫你给我骑回家,结果才出店半个小时,前胎就被扎穿了……”
死去的记忆回来羞辱他了。
严耕云也开始想一个问题了:他怎么还没被辞退啊?
对于这个问题,王醒的答案是:辞了的,当天夜里就辞退了。
一年前
那天l市下着大雨,刮着那种高楼之间都起号子的大风,下午三点的天色,黑得像夜里八点。
严耕云就是在这个天色里来面试的。
当时,王醒的二姑夫和大姨家的大表哥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拍桌子,说他爸一辈子重情重义的,怎么生了他这么个冷血的玩意儿,这么没良心,这么不讲情面。
王醒没接话,端着杯子就出来了,他去接水,正赶上严耕云从大门进来。
风也好不容易找了个缝隙,紧跟着一猛子倒灌进来,吹得他身上所有能飘移的地方都在往前扑裹,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西裤、左手里的雨伞布、右手里的文件袋,和他那一头几乎已经湿完了的头发。
只有他那个人没动,很瘦,竹竿似的。
隔着上十米的走廊,王醒忽的跟他对了一眼,门口的点灯带点蓝调,把他的脸曝得冷白,身上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有点狼狈。
但他进来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立刻侧过身去,用力将门摁上了,从侧面看他更单薄,像个纸片人。
就是他吗?
王醒当时心想,那个年纪轻轻不上班,却跑去跟胡叔一起种地的人?
胡叔是他爸的老同学,现在也住在一个小区,是个热心肠的朴素老头。今天这个忽如其来的面试,就是这老头介绍来的。
但是王醒看他的脸色比前台还白,不像是种过地,更像是搞推销的,不过也没多琢磨,往前去了茶水间,接着又回了办公室。
回头等他再出来,严耕云就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了,而人事过来告诉他,那个小哥哪里都不错,形象不错,谈吐不错,就是硬伤太硬,经验为0。
这种王醒一般都是不要的,他要那种迅速能滑入工作正轨的,贵一点也没关系。
但是长辈的面子他还是得给的,所以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去聊个10分钟。
然后他走进门,看见严耕云坐在门边,长桌短边的那个位置上,站起来,喊了一声王总。
他带了简历,装在一个半透明的文件袋里,在桌上,里面还有一支笔,这就是他来面试的全部装备了,很简单,也很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