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黎明时分,远处隐约传来了隆隆炮响。仍然等在院中,却已经昏昏欲睡的众人马上打起了精神,放榜之后才会鸣炮,这就意味着贡院里已经发榜了!
“放榜了!”几乎就在同一时候,外面传来了张祥的喊声,他沿着巷子,边跑便喊道:“中了!”
韩景春忙扑上去把门拉开,只见张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头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浸满了他的汗水。他倚在门框处对大家点点头,道:“一共取了五十人,丘相公第一,少爷第九,邢相公十七名,韩先生,您是四十二名!”
韩景春手里还拿着那张张祥抄写下来的纸,瞪大眼睛一遍遍看着自己的名字,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似的,毕竟之前他自诩年轻有才,却屡屡入场,屡屡铩羽而归,如今他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想不到,居然还能圆了曾经的梦想,虽然名次不算靠前,但举人的功名已经到手了!
张皓文他们反而比较镇定,围过来向韩景春庆祝。张祥还在边喘气便道:“少爷,听说明天设什么鹿、鹿鸣宴,还有不少东西要备办呢!我问了门口的门子,也抄了个单子回来。”
张家从前没人中过举人,张吉、张祥自然也没有什么经验。丘洵却拿过那单子看了一遍,点头道:“没错,咱们每人都要给主考等官员准备礼物,最好是绸缎之类,还要备好挚仪,因为是陈循陈大人取中了我们,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的座师,我们就是他的门生,将来在官场上,都是要互相照应的。”
张皓文听的半懂不懂,问了一下,才知道挚仪就是红包,当然,举子们有的家境富裕,有的贫寒,这红包只是个意思罢了。不过,中了举人之后,很多当地的商贾都会来拜访你,送钱送物,甚至送宅子,送美女的都大有人在。
宣仁皇帝这一朝所立的规矩,新举人朝见官员,要身着青衫,有别于贡生们所穿的生员长衫,张皓文家中开的就是布店,早已为众人准备下了,这时名张吉拿出来各人试穿了一番,直到试穿衣服的时候,他们方才相信,乡试已经结束,而这一个院子里,就出了四个新举人。
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这是官府派来送喜讯的差役到了,况且丘洵中了解元,送喜讯的规格比其他士子都要高些,衙役骑着高头大马,了一遍。韩景春从差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名次,刚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方才渐渐散了,两眼一阵发酸,泪水沿着脸颊不住往外涌了出来。差役仿佛也见的多了,下马扶着他,将手中的榜又给他看了一遍,张吉在一旁笑道:“韩先生,这是千真万确,跑不了的了!”
韩景春整好衣襟,对着贡院方向拜了三拜,这名将他提拔做了举人
的陈大人,可以算得上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贵人了。天气炎热,张皓文怕韩景春情绪太激动,忙让张吉、张祥扶他进屋休息,又给报信的差人们发了赏钱,看着他们吹吹打打往下一户去了,院子里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没过一会儿,恒昌铺子里的掌柜知道东家中了举人,也赶紧带着礼物,前来祝贺了一番,在他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一个少年,张皓文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庞,笑着问道:“皓亮,你最近还好吗?”
自从上次破了郭守鑫的案子之后,张皓文便将王氏送到了广州,给她在广州新开的鞋店里谋了个差事。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只以为她是张家一个远方的亲戚。这布店如今是张传贵在负责打理,只是他常常去琼州进货,很少待在店中。
后来,张皓文听说张皓亮思念爹娘,也跟张传荣要求,让张家把他送到了广州,王氏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曾经告诉张皓文,若是王家的人问起她,就告诉他们,王盼兰已经死了。
当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王氏的母亲徐氏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进屋去了。而王氏的父亲则放声大哭,没过多长时间,也得病离开了人世。
这些事情,张皓文不知道王盼兰是否听说过,但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眼中带着欢喜的张皓亮,他深深觉得,至少他这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张皓亮和王氏都重新有个机会在继续母子的缘分。
张皓亮带着几分崇敬看了看张皓文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其他人,小声问道:“哥,听说你中了举人了,是真的吗?”
张皓文点点头:“没错,不过我可不是最厉害的,这位姓丘的哥哥,他是举人第一名,叫做解元,皓亮,你将来也要好好读书,像他一样名列榜首,给你自己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