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个穿春衫的时节还裹着深秋的斗篷,自然是因为畏寒,这会儿殿内凉风缭绕,他方才咳嗽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颜浣月指尖稍稍祭起法诀,纱帐内雕花窄门悄无声息地阖了起来。
她刚转身走出几步,几声极力压抑的低咳在她身后空旷的大殿悠悠荡开。
前世她见过他两次,如今回忆起来几乎想不起他的模样,只是约摸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某次远远看到,听旁人说了他的身份,第二次见他,是她离开师门去云京之前。
那年中秋,宗门弟子大多归乡探亲,不坠湖边的月夜下,她拿了自己做的两盏河灯准备放,却偶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沐浴月辉独坐木亭下。
竹节串成的风铃叮叮咚咚。
她放了河灯,他沉默不语,却似乎也曾侧首看向一湖明月星天,两盏河灯烛影。
她离开时终于压抑不住好奇,问了句:“亭下是谁?”
他只轻声回道:“裴暄之。”
她还不知他们二人谁年岁大一些,不知该称兄还是该道弟,只得按长安那边的称呼,问道:“小郎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明月微风里,他犹还带着病中虚弱,轻声慢气地说道:“还好,多谢姐姐挂心。”
脆弱的,孱弱的,与如今一模一样的
颜浣月走出长清殿,见天色昏暗倾轧,几乎看不清外物轮廓,雨势更大了一些,雨丝扑进飞檐下,沁凉不已。
苏显卿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一盏明亮的竹灯笼立在殿门外飞檐下,正对玉阶下路过的几个还在知经堂学书的弟子说道:“一会儿晚课去晚了,小心被封长老责罚。”
那几个弟子中的一人乐呵呵地说道:“苏师兄,正是封长老放了堂里的晚课,命我们背书,明日各斋师姐师兄检问,我们正要去藏书阁哩!”
苏显卿了然道:“那就快去吧。”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颜浣月,眸中带着一点看好戏的意味,却淡淡地说道:“颜宝盈,那我也将你送去藏书阁吧。”
颜浣月点头应是。
她点了头,苏显卿却有些不适应。
照她以往的性情,必然会毫无底气地顾左右而言他,磨磨蹭蹭地闹着要耍要躲懒,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去藏书阁看书。
只是她既点了头,苏显卿也不好出言打击,只得违心地鼓励道:“好,那就去学出个名堂来。”
等走过一片楼宇到了藏书阁门口,苏显卿完成师命,转身便走了。
藏书阁高十六丈,共五层,每层上穹都有一巨大玄天八卦静静地流洒光辉。
但那光辉与天上月轮星辰相关,这会儿天阴,藏书阁内也有些黯淡。
一楼长厅两侧,数十排三丈高的书架向东西两边次第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