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走到桌案后盘膝坐下,却听有人遥遥道:
“怎的颜师姐竟不知何时开始用功起来了?师姐装装样子骗骗咱们就成了,别把自己也骗了,若是学了半天学不出个什么好赖,接受不了,要死要活可怎么办?”
颜浣月并未抬头便知是周蛟,方才他们一起丢了脸,恐怕是心里还是在意别人的想法,便要另起话题谑一谑她,好让众人只笑话她。
谁人不被背后笑,谁人背后不笑人?
但最终能记住自身丑事和嘲笑的多数只有自己,别人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将旁人的事镌刻在心里,所以若有余力,最好要当面事当面毕。
她一边补充笔记,一边闲闲地说道:“周师弟方才憋得脸红脖子粗的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会儿倒是滔滔不绝上了,这么喜欢指导别人,怎么不见你坐在讲席上呢?”
她顿住笔,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周蛟,一脸赤诚,似笑非笑地说道:“哦,怪我,看我说的什么话,你这种人,若当讲席,不知要毁了多少人啊。”
以往颜浣月不是个轻易会回嘴的人,周蛟原本是如寻常一般闲闲地支颐靠坐在书案边的,一听这话,兀地站直了身子,直直地指着她怒道:
“你入门早且唤你一声师姐,跟你玩笑逗乐,玩不起就算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评价我!”
有些人就是如此,好面子爱里子,戳别人痛处时觉得好玩,等轮到自己头上就不行了。
原本只有几个与他平日相近的在他身边带笑看着,这会儿一吵嚷开来,全斋的人都看了过来,就连在外面院中的也回来了。
首排次位的蒋烟坐在原位上劝道:“师姐师兄莫吵,都是同斋,传出去别人笑话。”
人一多,周蛟反而越发扬了起来,不愿下台阶,也不管蒋烟的劝解,推开身边人夺步走到颜浣月书案前,厉目道:“给我道歉认错!”
好大一个身影遮盖在案前,显得正伏案提笔的她格外小巧。
颜浣月执笔蘸墨,稳稳地在书页上写着字,温声安慰道:“真是抱歉,方才的话揭了你的伤疤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和言语差点将周蛟气死过去,大掌猛然挥下,“嘭”地一声,书案木屑飞溅,砚台碎裂。
她眸光微凉,将笔一扔,起身伸手一把攥住周蛟的衣襟将他狠狠摔进满是尖利木刺的断案中。
背后的刺扎得进他肉里,疼得面目狰狞,呼吸都轻了起来。
碎裂声中,颜浣月隐约听不远处有人低声说道:“本就是一桩小事,颜师姐何必那样尖酸。”
颜浣月不由得感叹,人若是一直忍让沉默,那所有人都会默认你该忍让,但凡开始反驳,那众人眼中破坏和谐的那个人就是你。
在静室奉茶的韩霜缨闻声赶来,见状问道:“你们二人为着何事?”
颜浣月起身拂了拂衣裙,“周师弟见我记录笔记,说我不该用功,我也说他若当教习便毁人子弟,周师弟这便砸了我的桌子,我一时忍不住,才将他摔倒的。”
韩霜缨问道:“周师弟,可是如此?”
周蛟闷咳几声爬了起来,忍着暗痛,咬牙看着颜浣月,斋内这么多人,他也不敢对韩霜缨撒谎,只能说道:“我是在开玩笑,可颜师姐却对我言语中伤,还将我摔进断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