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浣月回到正房时,见裴暄之将东厢横床上的小案几和棋盘都搬了过来安置在南窗下的小榻上。
小案几上还放着两盘精致的点心,两个空盏,一壶正在热水里温着的酒。
裴暄之正立在榻边高案上那株青梅边,修长白净的指尖闲闲地拈着落到案几上的落梅,甚有几分无所事事的懒怠。
见她进来,他眼底平静的水色微微泛起波澜,面色却依旧如常。
他转身将掌心里积攒的落梅扔到北窗下燃着炭炉里,房里逐渐氤氲出一缕浅浅的梅香,伴着一阵不知何处来的极淡的桂花香,细细交融。
颜浣月关上门,取下绾发的玉簪,踱到小榻边看着棋盘,笑问道:“你这是哪一出?孙夫人如何了?”
裴暄之立在炭炉边轻轻拂着掌心细嫩的小花瓣,缓缓说道:
“孙夫人喝了药,安定了许多。外面下着雪,师姐既已打坐一日,这会儿何不换换心情?那酒壶里是长安的稠酒,虽不算金贵,但胜在口味特殊,甜酒不甚醉人,老弱妇孺皆可饮。”
颜浣月率先脱了鞋爬到小榻上盘膝坐着,嗅了那温在热水里的酒壶,一股酒香伴着桂花香扑鼻而来。
“怪不得,我说哪里来的一阵桂花香。”
她倒了一盏出来,见天青色杯盏中的酒浆状如牛乳,色如白玉,并非一般清澈见底的酒水。
轻轻抿一口,温软柔腻,甜香喜人,确实酒气不重。
很快满饮一盏,颜浣月随手捏了一枚白棋又给自己倒了一盏,饮了一口,望着他说道:“那你快去沐浴,回来一起喝酒这酒买得够不够喝的?”
裴暄之扬了扬下巴,颜浣月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角落里摆着两个坛子。
颜浣月心里安稳了不少,深觉他做事有时还是很令人满意的,催促道:“快去吧,我回想回想这棋该如何下。”
裴暄之的脚步比以往快了许多。
等他出去后,颜浣月一手拈着酒盏抿着酒浆,一手拈着棋子随意地摆着。
她确实不善弈,对此兴趣也不大。
有些同门凑堆下象棋时她有时还会过去看个热闹,虽也不擅长,但木棋子“哐哐哐”砸着棋盘,听着就很有劲。
围棋的话,她是不太往观棋的人堆里凑的,围棋棋局甚静,落子轻如檐下雨,却可一滴撩动狂澜,有时人家一局都快结束了,她还没看明白关窍在何处。
今夜喝了裴暄之的酒,陪他玩一会儿消磨一点儿光阴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他一会儿别看着她唉声叹气。
以前顾师兄没找到陪下便非要拉着她下。
一局下得顾师兄挠头蹙眉,彻底见识到了她的棋路之诡异,落子之艰难,水平之稀烂,就此绝了邀她对弈的念头。
她摆棋子时脑袋有些空,便默默背诵起已经烂熟于心的法诀集录。
很快规规整整地摆出了个“颜”字,一壶酒也喝完了。
倒完最
后一滴酒,她又去盛了一壶换了热水温着。()
一边啃点心,一边背着书,等第二壶稠酒喝到一半,裴暄之才披着斗篷带着肩上雪进到内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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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浣月给他倒了一杯稠酒,回首见他解了斗篷,穿着一身雪色绣金锦衣,腰间没系玉带,只松松绑着一根滚金绳,显得他整个人颇有几分闲散舒然之气。
房间里暖,他爱这么穿,颜浣月也并不多说,赶紧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拨回棋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