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衡喝了一口茶,咳了两嗓子:“老忠,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苏家的立家之本是霁红釉,又不是祭红釉,我交出去的是祭红釉,不是霁红釉,这世间能做出祭红釉的人多了去了,哪缺我们苏家一个,只要不把霁红釉交出去,就没什么关系。”
方忠彻底傻了,什么霁红釉不霁红釉的,这会儿他开始担心起骆清衡的身体健康来了,该不会是脑子上出了什么毛病,:“清衡,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你没事吧?”
骆清衡云淡风轻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在说,我交出去的是祭红釉,不是霁红釉。”
方忠傻眼了:“霁红釉不是霁红釉,那霁红釉是什么?”
苏无问听到这儿,扑哧一笑:“骆叔,你就快说了吧。”
骆清衡叹了口气:“好吧。老忠,咱们家做陶瓷,做了那么久了,亏你打小也是在这府上长大的,你居然连祭红釉和霁红釉都分不清楚。祭红釉色泽暗沉而霁红釉色泽光亮,祭红釉是永乐年间烧制的,而咱们家的霁红釉却是宣德年间烧制的。这两种釉色叫法虽然一样,可字写出来却不一样,亏你还是个管家,连这都分不清楚。”
方忠有些明白过来了,大喜过望,这么说:“你说出去的是永乐年间祭红釉,不是宣德年间的霁红釉?”
“当然,我一直都在说祭红釉,又没说霁红釉。”
方忠伯伯彻底转悲为喜:“好小子,这么大一把年纪了,骗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骆清衡叫屈道:“我可没骗人,人家问我要祭红釉的配方,我不是给他了吗?他又没有跟我说清楚,他到底是要永乐年间的祭红釉,还是宣德年间的霁红釉,我只能自作主张把永乐年间的祭红釉告诉他了。”
方忠转头看向苏无问:“苏小姐,你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苏无问原本提着一口气,到现在才终于放了下来,“我其实只是赌了一把,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以前爹娘在家的时候,有一回清衡叔过来一块吃晚饭,我听清衡叔抱怨过,说总有人想问他霁红釉到底该怎么做?后来他就养成了个习惯,每次别人一问他,他就把永乐年间那个祭红釉的制作办法告诉他们,以此应付过去,这也不算骗人。我就想着,假如我带着王汉和赵天葵去找骆叔,骆叔大概率又会把永乐年间霁红釉的配方说上一回。”
方忠叹了口气:“小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只要我们苏家的立家之本没泄露出去就好了。”
“骆叔,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苏府,别去窑口那儿了。广富林太偏了一些,王汉既然敢对我下手,就更加敢对你下手,等他发现你告诉了他一个假配方之后,恐怕王汉就要坐不住了。”
骆清衡点了点头:“小姐,你要尽快把这封信送入京城,免得夜长梦多,日后又出了事端。”
“好,我今天晚上就动身。忠伯伯请你帮我备马,派几个人手,与我一块儿进京。”
方忠道:“小姐,我给你准备个轿子。”
“不必,我骑马去就行。”
“可是这路上颠簸。”
“赶时间要紧,坐马车太慢了,我恐怕等王汉发现真相之后,会带人追上来。”
方忠道:“小姐,我跟你一块儿去。”
“忠伯伯,府上不能没有人照看,你还是留在这儿,我自己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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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无问带着八名侍卫快马加鞭连夜赶赴京城。
一路到了南京,在客栈里落了脚,歇息了一晚,转天一早刚要上路,客栈的小院门外边探进了一个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但这一眼已经足够让苏无问瞧见他了。
‘难道王汉这么快就已经发现霁红釉的配方是假,因此要来夺回信件?不行,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要走,要不然岂不是让他给跟上了。我要来个金蝉脱壳——’
苏无问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密布,便大声告诉手下的人:“算了,再歇一天,也不急着赶路,看天色是快要下大雨了。”
她这句话是大声说给门外头那个人听的。
“王五,你去把咱们的几匹马牵到院子里来,喂它们吃点好吃的,别让客栈的伙计投喂,客栈里拿不出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