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旁有一尊瓷像,少年形容,眉目秀美,宽袍长袖,倚靠桌而坐,手捧一展开的卷轴,神态疏旷。
张屏打量瓷像,店中柜台内,一独坐品茶的老者仔细瞅了瞅张屏,双眼一亮起身,跟着一瞥门外,再一端详张屏身上的旧衫,笑容满面迎出,恭敬一揖。
“尊客驾临,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知尊客想买什么物件儿?”
张屏还礼:“老丈不必客气。晚生只是随便看看。”
老者笑眯起双眼:“尊客请尽管瞧。若嫌这格架上的器具不堪入目,内间还有雅器。另有些珍品小店中未备,但有图册可供览阅,若是尊客喜欢,小店即刻从京城总铺里调来。如仍无中意的,客官亦可将想要的式样告知小店,小店可专为尊客制出。”
张屏道:“贵店不止一间铺子?这些瓷器都是自家烧制?”
老者道:“小店在丰乐只有一间铺子,总号在京城,数个州郡都有分铺。京城附近与燕州府的燕川、沙台,河南府的宝丰,都有小店的瓷厂。有烧粗器的,也有壶盏雅器。因是自家窑出自家铺子卖,价格比那各处进货的铺子公道。”
张屏问:“贵店在南方可有窑厂?”
老者又一笑:“小老儿不敢在尊客面前说瞎话,确是没有的。我们得庆堂的瓷器俱是北窑。瓷行南北有别,南边的也少进我们北窑的瓷器。”
张屏点点头,又看向东墙的格架:“我在别处见过一套得庆堂的青瓷杯壶,上有荷花纹饰,不知贵店可有。”
老者略一思索,道了声“客官稍待”,步入内间,过了一时,捧着一只黑檀木的方盒出来,放到案几上,打开盒盖,露出躺在锦垫中的一壶一杯。
“尊客看这套如何?”
张屏取出那套壶杯,瓷质摸起来比裘真家的细腻了许多,凝若脂,润如玉,天青颜色。杯的大小裘真家的近似,但盏身略圆润。茶壶样式更加不同,上部略小,下略大,壶盖上一道弯梁提钮。壶身独擎一朵荷花,瓣尖栖着一只蜻蜓,杯上云般的波浪托浮几片圆叶。水纹似在流淌,蜻蜓栩栩待飞。
壶与杯底部唯有几个小点,却无钤款。
老者殷勤道:“尊客的见识真是绝了。这套杯壶,乃小店宝丰窑所出,京城总铺里有两套,小店这里一套。京城铺子里的一套是素面,一套蟹爪纹。寻常人等用宝丰瓷,都好那光面的。唯独这套有花饰的单单只小店这里备了,可巧就被尊客问到,真真与尊客有缘!”
张屏道:“但我问的不是这样的。”
老者一顿,跟着又浮起笑容:“那尊客所问的是?”
张屏比划了一下:“颜色比这个偏翠,壶身扁圆些,壶盖是圆钮,瓷没这么细,厚些。有两个杯子,壶和杯下都有得庆堂三字。”
老者犹豫片刻:“尊客所指,可是偏南边越窑或龙泉窑的那种青色?”
张屏摇头:“我不大懂瓷,不知所指何色。”
老者原地转了个圈儿,啊了一声,匆匆到西侧大桌下的木箱中翻了翻,掏出一个小醋碟:“尊客请看是不是这个颜色?”
张屏两眼一亮:“十分相近,比这个再稍淡一些。”接过小醋碟翻看底部,“得庆堂三个字也和这个一样,只是描了金边。壶身上除了荷花以外,还有一条鱼。”
老者道:“是两朵大花,一条胖鱼,杯子上几个小莲蓬?”
张屏点头:“是。”
老者再看了看张屏,复又堆起笑容:“原来尊客是说这个!但请稍待。”又奔向后方,推开另一扇小门,在一堆架子与木箱中翻找。
张屏踱回东侧,继续端详桌上那尊瓷像。门外一道身影迈进门槛。
张屏抬眼,微愣,定定看着那人缓步行到近前。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