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邰和缓道:“你家昔日在北坝乡的住处,即是后来黄稚娘、黄苋苋母女所住之屋舍。衙门已在院落附近的李子树下掘出一具年轻男子的尸骨。头骨碎裂,系被重器击杀。”
增儿直起双眼:“是那姓黄的疯女人杀的,关我家什么事!姓黄的疯婆子和她闺女在那住了十几年。她娘俩连皇子都敢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冯邰道:“蔡府各处宅子内仆役所穿衣衫不同,且衣料特制,上有印记。蔡府在顺安县的宅院被烧后,不曾有人再穿过与那宅院中的仆役相同的服饰,若尸体身上……”
增儿再叫:“尸体没穿衣裳!”
冯邰视线一敛:“你怎么知道?”
增儿打了个哆嗦:“小的是说,如果。如果尸体身上没衣裳呢?怎么能证明?”
冯邰淡淡道:“你还真会说如果。”
增儿低下头。
因为,他知道,的确没有。
那天,他亲眼看着染了血的布料被塞进灶洞。灶内的火舌噼啪做响,舔噬猩红的血,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门外被火映红的天逐渐转亮,飞着的仍是火一般的云彩。
那个他曾经叫爹的畜生在烟雾里狠狠踹着娘的肚子:“老子就该把你这贱货跟这孽种捏死,一起填灶里去!”
“你填!”娘突然尖叫着跳起来,“来吧,弄死我们娘俩,正好官府的过来,带你白吃几个月的饭。秋天大家一起在阎王那里团聚!你掐呀!你个怂货!”
畜生咧咧嘴,狠狠啐了一口,大骂着贱货,抡起拨火棍劈头盖脸抽娘和他,等他眼前都糊了,才听到咣啷一声响,畜生丢下棍子走了。
娘抱起他,拼命擦他的脸,喊他名字,他却实在想睡。
刚才要是也睡着了就好了。
但刚才,他醒着,也是娘让他醒着的。娘说,别出声,等娘喊你。然后在外屋跟那人说话。
“你没看清那俩人长啥样?”
“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出来。要是被我找着他们……”
“算了,幸亏你没事。有册页子在,知道里头有啥东西,早晚能找着。你喝了这个赶紧走,他跟村里头的人都快回来了。”
“不,咱还按原定的来。快,喊孩子出来!”
“咋能按原说的来。这都啥时候了,咱们啥也没有!”
“听我的,有。没有我也能挣。你揣好册页,先跟孩子去。我往那边走一趟,事办成了,他得给费用。”
“他有多少钱?!你真信他许的?不成了,你赶紧走。”
“成,你娘俩快,别拖!听我的!多少他总得给我点……小增,小增——”
他听见唤,正要探头出去,外屋门砰地开了,一根大棍猛地抡到了小秆叔刚包上布的头顶。再一棍,打中了娘。
那畜生狞笑着恶狠狠挥棍。
“贱货,婊子,这回可算被我逮着了!”
增儿梗着脖子昂然向冯邰道:“大人方才刚说过,杀人的罪太大,指认要有凭证,否则是诬告。”
冯邰微微眯起眼。
谢赋一拍惊堂木:“大胆刁徒,竟敢对府尹大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