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珏手微顿:“好。”
兰徽再动了动:“那,祖父大人的事迹,爹可否也告诉儿一些?”
兰珏收回手,将药膏放进小厮手中的托盘:“时辰不早了,你先睡吧。你的祖母,乃慈爱至善之人。她的事,爹明日与你说些。”
你的祖母,乃慈爱至善之人。
常行善举,怜幼惜弱。
瘦到像芦苇一般,捡到被风雨打下的雏鸟,受伤的野兔,也救治放生,而不是红烧清炖。
救下跳河的犯官之子,嫁为其妻,十几年供养着这个废人一般的酒鬼。
然娘仍常常笑,常常说,珏儿啊,你又拿水灌那蚂蚁窝做什么?它们又没有碍着你。它们那么小,你那么大,不要欺负它们。
那鸟蛋,放回窝里吧。不吃,咱们也饿不死。老鸟的孩子没了,多伤心。
人有个家不容易,蜂有个窝也不容易。
娘少有的一次生气,是兰珏说,要是娘你没救这个酒桶,也没生我,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这世上就清净了!
娘一直很珍惜这个他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存在的家。
终于有一天,酒桶喝了太多,再也没起来,世间突然静寂了。
娘伏在床边,身体无声地颤抖,他问:“娘,哭他做什么?这样,他也觉得正好。谁都正好。”
娘猛地扑打了他一掌,这才嘶声哭出:“这是你爹啊!他走了啊!他怎么就走了!你怎么就走了!你再不好也不能走――!!!”
这一刻兰珏才知道,娘真的是喜欢爹的。
后来,娘给他看过很多之前从未让他瞧见的,爹的东西。
密密写满批注的书、一卷卷的字画、一些没头没尾的文章。
娘说爹曾经想过振作,只是得知因罪此生不能科举,希望彻底断绝,方才开始酗酒。
娘说爹其实很有才华,几个教书先生与他讨论书本,都没辩过他,街上的秀才有不懂的都来问他。
那双拿筷子都抖的手,曾经能写很俊逸的字,画很美的画。
他看到了爹画给娘的画,画得很美,画边题了一首同样很美的诗。
为了不让这些东西被爹毁掉,娘把它们装在箱子里,埋到柴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