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衣小童从张屏手中接过文书,捧与何述。
何述先拿起那本仪程文书,翻开扫了一眼:“兰珏写给你抄的?”
张屏答:“下官不通礼仪,得兰大人指点,自行归纳出几条,又经同僚谢县丞修正了两条。”
何述微挑起嘴角:“你倒爽快。只是这兰侍郎,想过问我们工部的事儿,知会本司罢了。从你这里绕弯子作甚。”
张屏略抬起视线:“下官以为,兰大人并无此意。”
何述微侧首:“那你说一说,兰侍郎身正休省,却于本司传召地方知县相谈之时,先将张知县叫去,让你写出这么一本东西拿给我,倒是什么意图?”懒懒斜倚上椅靠,“本司身负之钦命,兰侍郎又预备插手多少?”
张屏再一揖:“下官无资格作答。大人之前传唤,下官未至,是下官自己的行径。与兰大人之后的传唤无关。”
何述又哦了一声:“你说本司先前传你,你未过来,不是因为兰侍郎召你过去?”
张屏道:“禀大人,不是。传唤下官的那位可以作证。是下官先回禀暂不可过来。之后,兰大人那边的口讯才到。”
何述缓缓道:“怎的本司与兰侍郎差不多同时传唤你,你倏忽没空,倏忽得闲,如斯反复?”
张屏躬身:“下官知错。预备上禀的文书,下官尚未备好。故请暂缓拜见大人。兰大人传召,下官不知是什么缘故,就先过去了。”
何述口气仍是徐徐道:“兰珏官位高本司半阶,我与他差不多同时传你,你先去他处,原本不错。只是他正在休省,礼部与此县,应也暂无公务须相谈。”
张屏未做声。
何述又拿起另一本挖掘文书,翻了一翻。
“本司的确是临时才接了此职。不过工部有人要过来,知会这边的文书应是多日前就下了。怎的张知县直到今天,还未备好文书?仪程竟是要方才兰侍郎教了你,你才得以写出给本司?”
张屏继续盯着地面:“下官知错。”
何述将手中文书丢回桌上,口气仍然和缓:“传而不至,虽有怠慢之嫌,然本司念你……你是新任知县不久,对罢?”
张屏道:“回大人话,是。”
“念你新任,就不多追究了,下次莫要再犯即可。”
张屏又施礼:“多谢大人宽恕。”
何述淡淡接着道:“但搁置公务,临时拼凑文书呈报上官,乃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之过。本司暂去你知县之职,你应能明白,且无异议吧?”
张屏仍垂着眼皮,神色恭敬肃然:“下官之过,大人尽可责罚。但大人若要免下官职务,当报知吏部与京兆府。”
何述懒懒摸了摸怀中,又掏了掏袖口,旁侧褐衣小童呈上一物。
何述接过那物什:“抬眼看看。”
张屏掀起眼皮,见何述手中举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牌子,顶有钦命二字,牌上正中另镌四个大字――权可赏夺。
张屏拜倒在地,何述袖起牌子,懒懒道:“来人,除张知县帽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