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修半眯眼颔首:“颇为合理。”
卓西德忐忑地偷眼向上望了望,继续讲述。
一切备好之后,他和贺庆佑遂到丰乐县与顺安县交界的官道上摆摊。
“这么着,一是罪民罔顾王法,大胆想逃税。另一缘故是那时我们丰乐挺穷,算京兆府最差的县。顺安那边在几条大官道的交叉点上,正西、西北、西南几个方向往京里去,都要从那边过,丰乐这里只有一条大官道。往顺安境内摆摊能多些客。那边产茶,茶叶也便宜些,又有名气。我俩那时其实是冒充顺安茶摊。”
燕修再颔首:“十分机智。”
卓西德又俯身:“不敢不敢,实是一些狡诈逐利的小伎俩。”
桂淳和颜悦色道:“多年旧事,应也不会多责你们。继续陈述便是。”
卓西德连应:“是,是。罪民跟贺庆佑有时候来不及回城里,就顺安那边的乡里看地,多赚些钱,顺便找个能遮头的地方睡觉……”
这就和贺庆佑的供词对上了。
他随后的陈述亦跟贺庆佑所说的差不多,只是细节处更详尽。譬如当年雇他们看菜地的都有谁,看一晚上大概多少钱,他们都睡在什么样的棚子里,夜里有多么黑,有天晚上一个大蝙蝠掉到脑袋上快把他吓晕了等等。
一直讲到下雨被淋,去黄郎中处治病。张屏又问:“黄郎中的女儿黄稚娘,卓老板可有印象?”
卓西德立刻点头:“有,有,太有了!那大逆不道的疯妇,当初还没太癫狂。黄郎中真是个好人,那边村民都把他当活神仙拜,罪民与贺庆佑若非被他医治,说不定会落下什么陈年痼疾。可叹一位大善人,怎会有这么个闺女。来黄郎中家瞧病的人多议论说黄郎中的岳父家造过什么孽,他家的女子一世不能嫁人。遇到心仪的男人就得疯。黄郎中的娘子即是遇见黄郎中后疯了,黄郎中觉得自己害了她,便留下来做了倒插门,尽力救人替岳父家积德。然而不幸没用,闺女仍是这个病症。”
燕修道:“府尹大人已断出,此乃代代相传的病罢了,无关玄虚之事。”
卓西德赶紧赔罪:“是罪民无知,大人恕罪!总之,当时村里的人都说,黄郎中的闺女是爱上了一个公子哥儿,嫁不成人家,急疯了。
燕修再道:“此女原就有病,只因相思引得病症发作。”
卓西德再赔罪:“大人说得对,罪民又错了。”
桂淳插话:“先不管她怎么疯的,总之那时这个女子已经疯了,对吧?”
卓西德再连连点头:“是,是。已经疯了,被黄郎中锁在后院,半夜还念诗唱歌,罪民与贺庆佑住在黄郎中家,黑灯瞎火的听见这个,以为是鬼,真真差点被活吓死!第二天清晨罪民去茅厕,那女子在后院房里叫,蔡郎啊,蔡郎啊,你来接我了么?又把我好一吓,还以为她是喊豺狼。我就想,怎的这女鬼直喊豺狼呢?那她是个什么?哎呦我的亲娘!”又忙作揖,“罪民一时忘形,大人们恕罪,恕罪。”
桂淳爽朗摆手:“没事,是我也得吃一惊。尤其乡间,本就有好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卓西德又唉了一声:“其实罪民还没讲到最惊险的地方。罪民听着那个声儿,腿肚子有点软,突然又咣啷咣啷几响,跟着嘎吱嘎吱的门扇开合声。我拔腿往前屋去,屋角人影一晃,一个女子飘了出来。当时真是万幸罪民刚从茅厕出来!”
张屏与柳桐倚神色微变,张屏问:“你看见了黄稚娘?”
卓西德瞪大眼:“是啊。她披头散发的,一身白里带点粉的长裙子,真险些吓化了我!我一动都不能动,她瞪眼瞅了我片刻,黄郎中冲过来把她牵走,我才回了神。”
张屏又问:“只有卓老板一个人看见了黄稚娘,贺老板并未见到?”
卓西德道:“不是啊,他也瞧见了。罪民漏说了,正是贺庆佑也来上茅厕,瞧见罪民与这女子相遇,转去喊黄郎中,黄郎中才过来牵走了他闺女。”
张屏肃然盯着卓西德:“卓老板确定?”
卓西德道:“罪民敢拿性命发誓。”继而又面露疑惑,“难道贺庆佑说的跟罪民不一样?千真万确他是瞧见了。罪民后来还与他偷偷议论,其实黄郎中的闺女长得挺不错,娇怯怯水灵灵的,若是没疯病,肯定不少男人愿意娶。”再又忙作揖,“只是寻常闲话,请诸位大人勿要以为罪民是什么色鬼之流。”
张屏再问:“黄稚被锁在后院厢房,怎么能出来?”
卓西德立刻道:“罪民正要禀报,这女子忒厉害,黄郎中把厢房的门锁鼻儿先用大粗链子绑了,再加锁。她竟能跑出来。黄郎中起初以为是锁坏了,就换了一把锁,然而当晚她又跑了,方才知道,她是先晃门,把锁链抖松,再扒门缝,拿什么长针簪子挖耳勺之类插进锁孔,竟能生把那大锁头给拨拉开!听说疯了的人,往往在某一处上特别能耐,也是见过这女子之后罪民才知的确如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大语音合成引擎,超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换源app】
张屏微敛眉:“卓老板清晨遇到黄稚娘的这日,就是蔡府大火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