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朔说的没错,左右不是我的脸皮,抛了也就抛了。好歹也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把它揭下来的那一刻,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儿不舍。看着曾经是自已的一张脸,转眼间贴在别人的面皮上,那感觉别提有多别扭了。
浚朔带来的这个人,是个死囚。身高体态于我十分相似,再加上这一张人皮面具,十分也像了八九分。只要他不开口,就连剩下的一二分,也是分较不出的。一个死人,自然是不会开口的。连剩下这一二分,浚朔也计算在内。用他的说法就是,他是个守信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晏非,要严惩不怠,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而杀了拐带幼子的‘我’,就是最好的交代。
扯下面皮的我,恢复了自已的面容。头发仍旧束起,依然是个侍从装扮。浚朔对着这样的我,竟然一时激动的险要落下泪来,直叹道:“这才是你,这才是我的小青!”
我莞尔一笑:“岁月不留情,今朝的我又蔫能于十年之前相比。”当年的小鲜嫩黄瓜儿,顶着花露带着刺儿,咬一口都会冒出青汁儿,现今却已经是个老瓜瓤儿子了,干干瘪瘪,使着劲儿拧一把,都不会出水。
浚朔摇了摇头,道:“在我眼里,你还是十年之前的小青,这眉,这眼,还有这唇,在我的梦里,不知梦见了多少回。”他的手指一一划过,整个人似乎都痴了。
我忙抓住他的手,笑侃道:“说真的,小浚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变。面皮生的嫩,就是有这个好处,十年过去了,也不见你生出半条皱纹来。若非知道你的底细,还当真要以为你是哪里的妖精,跑到这世上来的。你我站在一处,怎么看都是姐弟呢。”
“谁要跟你做姐弟,你莫要以为这样说,我便会改变主意。小青,十年了,我方才等着你,又岂会轻易放弃?等着这事了了,我便奏请吾皇,纳你为妃。”
“不做姐弟,便不做姐弟,你又何必生气?你这性子,总是要改上一改的。”我极为随意的松了手,轻嗔道。
“你说要改,我便改了就是。”他亦轻笑着重新又抓紧了我的手。一双大眼里,春光盈盈,将溢而出。
我怕他再有举动,连忙转了话题,提醒他道:“还是先打发了那人,其他的事,还是等他走了再说。”
“也好。”浚朔点了点头,道:“有他在,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不过,你放心,他也不会待太久了。这边的事情,也商议的差不多了。再者,大运那边战事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神女也该是现身督战的时候了。”
“是,有王爷在,我自是放心。”我见他并未细说商议之事,知他不想过多透露这件事,也就没再细问。心里估摸着,多半是西良皇帝想要参入战局。晏非此行,也是这个目地。
浚朔不再多言,唤来侍卫一并带上那死囚的尸体,欲去‘漱香园’见晏非。眼见我紧随其后,迈出门外,感到有些意外的道:“怎么,小青,你也要同去吗?”
“是。”我总觉得晏非的失忆,有些太过意外。若是他当真是练功所至,我倒要看看,他见了我,会是怎样的表情?若这本就是他伪装出来的,等见了我这张脸,这戏看他还要如何唱下去?
浚朔起初并不同意,却最终被我劝服了。其实,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是西良国境内,又是浚王爷的府邸,即使他再有能耐,难道还能插了翅膀飞上天去?王爷莫不是怕了他吧?”就他那性子,本就高傲惯了,自然听不得我的激将。当下就点了头,冷哼了声道:“就算他是装出来的又怎样,我说不放人,他还抢人不成?”率先一步,直奔‘漱香园’。
晏非见到地上被抹了脖子的死囚,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好似这样的结果,已经在他意料之中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浚朔说:“浚王爷果然是言而有信,这贼人死的如此痛快,倒还真是便宜了他。”说着,不解气似的拿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
地上那张我一度照过不下百余次的脸孔,正一脸死气的朝着我的方向。虽已合上了眼,却让我有一种躺在地上被踢的人是我的感觉,浑身不觉而然汗毛竖起,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年爷请脚下留情!不管他活着的时候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人既然已经死了,也就全数抵消了。正所谓,死者为大,好歹给他留一份尊严吧。”若是他当真失了记忆,我怕他再盯下去会看出什么破绽,到时候,难保他不依此大作文章。
“哟,哪里来的这么个美人儿?浚王爷,想不到贵府上,竟然有这样的好货色。”晏非成功的注意到了我,放下那地上的死囚,朝我走过来。眼中轻易示出的惊艳之色,并不像在做假。
浚朔向前两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我身前,正视走到近前的晏非,说道:“他是我新收的男宠,依年爷看,还算过得去?”
晏非面露垂涎道:“岂止是过得去,简直就是玉一般的人儿。”围着我的身边打转,饶有兴味儿的上下打量道:“我愿意出五千两,不知浚王爷肯不肯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