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彩云彻底崩溃,从前生性利落大方的女人,硬生生被磋磨成了一个刁蛮泼妇,在外面跟别人吵架,在家里砸东西,骂丈夫、骂儿子、骂女儿。
再后来,二丫大了,得需要有个名字。
许彩云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还是花了钱,去找先生帮忙起名字,想求个好运。
帮忙起名字的先生孙成很熟悉,就是富春富先生。
富先生给二丫起了个‘烁金’,有些拗口,但许彩云还是很欢喜。烁金,金子,多吉利呀。
只不过,孙烁金换了新名字,病情仍旧也没有好转。
再后来,孙元河被郑文峰打断腿,孙家的日子就更难了。
愣子也就是那个时候变得不愣了,他想要立起来,想要保护爹娘,想治疗妹妹的病,可他愣啊,不知道怎么使劲儿,不知道怎么立起来。
直到跟着陈庚年进了县衙。
他开始一点点成长,能够给家里帮上忙,愣子是真开心啊,他甚至跟爹娘说,以后学好,立起来,让家里过好日子。
然而一转眼,他因为工作疏忽,误导人劁死了一头猪。
最后还是他爹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赔给县衙,这一两银子,到现在还在他兜里放着。因为他知道,庚年哥肯定不会收。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立起来,愣子心里急啊。
不仅急,还在自我厌弃,他觉得别人骂得对,自己就是个愣子,什么都不会的愣子。
正在愣子安静抹眼泪的时候。
就听有人叹了口气,然后,富春轻轻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问道:“你妹妹最近身体还好吧?”
愣子慌忙抬起头。
他这才察觉到原来富先生还没走,于是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嗫嚅道:“二丫最近还行,富先生,我——”
孙成本来想说自己没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被这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盯着,富春只觉得怜惜极了。
少年的眼睛真挚且迷茫,眼圈微微发红,连流淌出来的眼泪,都是干净澄澈的。对于年迈的长者来说,真的很难不动容啊。
尤其是,你看着他委屈、笨拙、青涩、慌乱的模样,一时间仿佛穿透了几十年杂乱冗长一去不复返的冷漠光阴——
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年轻的自己。
“好了好了,哭什么,不就是一点小问题嘛。”
富春笑呵呵伸出手,在孙成脑袋上揉了一把,制止了愣子言不由衷的话:“来,老师帮你解决。”
孙成闻言止住哭声,愣愣看着富春。
愣子是有点一根筋的笨,但他这人肯学,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抓住机会请教。
于是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急切道:“富先生,您真肯帮我?那,那您看看,这个是我最近做出来的一些总结。县太爷当时让我去学习劁猪,我没有学明白,导致出了事儿。后来我把劁猪的事情摸透了,可人们不愿意让我去给他们劁猪,因为他们觉得我不靠谱,会把他们的猪劁死。”
富春接过孙成递来的本子,没有第一时间翻开,而是问道:“他们不想让你帮忙劁猪,你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