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兔答:父亲?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是我的父亲吧。从岁开始,他就恨我,怀疑我,打我,大半夜把我扔在大街上,用花瓶砸我的头,在大庭广众下骂我小偷,让我在路边跪一天一夜,只因我为我妈说话了。我倒是无所谓,我无法忍受的是,他对我妈做过的事。他曾经把我妈送给他的狐朋狗友,他们当众对我妈做那些恶心的事情,他像是看不见。我妈后来精神上出了问题,被他的新女人欺负,他不管……我妈对于他来说,就是旧抹布吧,哈哈,恐怕连旧抹布都算不上。
叶梓:杀你父亲哪是什么容易的事,我记得,你父亲是个大富翁啊?他身边怕是有很多保镖吧?
兔:按照我的方法,杀他很容易的。
这天夜里,叶梓彻夜难眠。他反复翻看手机上接收的资料。资料上没有男人的照片,也没有名字,但是他的地点,杀他的方法写得清清楚楚。这个人现在正在市里最好的医院里,肛肠科,病房,他的病是,肠癌。而杀他的方法如此简单,且方法众多。第一,他的喉咙已经被接了导管,要时不时祛痰疏通才行。只要将导管堵上,几分钟,他就会窒息而亡;第二,在输液导管上做手脚,致使大量空气快速进入血管,引起气体栓塞,或者严重的心功能障碍,他会呼吸困难,心力衰竭,快速死亡……
两个人最初的交易,就是交换杀人。如今,叶梓杀了江唯和老妇人。而兔杀了欺负母亲的男人,聂海霞和张涛。按照这等逻辑来说,的确叶梓应该再杀一个。但是,交换杀人的交易早就不存在了。这一次,兔的意思是,用杀他父亲的方式,来证明叶梓对他的感情……怎么想都行不通啊,为什么这样做就能证明了?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而且……这个人明明都得了肠癌了,年龄也这么大了,放着不管,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啊,何必呢。
虽然这么想,第二天,叶梓还是去了那家医院,来到肛肠科,四楼。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去杀人,他只是很好奇而已,只是去看看情况。
地板是墨绿色的,墙壁则是浅绿。白衣护士推着车子来回走动,里面放着药水、纱布、针管等等。家属们在楼道里聊天,一两个身穿条纹病服的病人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叶梓,双眼无神。
叶梓走着走着,心里涌现出一种异样感。
似乎周围有很多很多影子,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他讨厌这种感觉。
然后,他看到病房。
一个高挑的黑衣男子站在门口,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异常消瘦的鬈发女人。
叶梓还没走过去,就看见女人抬头了。
女人的鼻梁窄且高,眼窝微陷,深褐色眼珠子。哪怕面色不好,眼角嘴角都有皱纹了,也能看出她曾经的美。她看起来,像是个异国美人。
女人看着他,脸皮微跳,手指不断摸挲着,肩膀也在抖。她在害怕。
这位,就是兔的母亲了吧?叶梓想。兔的高鼻梁以及白肤色,怕是遗传了她吧。
说起来,这个女人的长相,还真是相当熟悉啊。叶梓的脑袋有些疼,感觉像是要想起什么似的。还没有想好,他自己就已经开口了:“阿姨,您好。”
女人神经质地往后挪了几下,垂下头去,不吭声。
旁边的高挑男子说话了:“请问找谁?”
叶梓话都还没说出来,突然瞥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手中的花束落地。
男子还在说什么,他推开男子,就朝里面走去。
很明显,坐在病床上的老男人也看到了他。
老男人头顶上已经没几根头发了,他的面色灰白,看起来相当苍老。而此刻,他的双眼瞪起犹如铜铃,嘴巴张开,哈了好几口气,气管发出沙沙、扑哧扑哧的声响。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叶梓,嘴巴蠕动,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没办法,气管已经被插上了导管,他没办法说话。
他身边的年轻女人疑惑地看着叶梓,然后站起来,怒道:“你是谁?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叶梓站着,双手握紧。
老男人则是不断挥手,嘴巴继续动。
虽然听不到了,叶梓却看出这老家伙想要说什么。在这一刻,他的鼻子热辣辣的,双眼滚烫、潮湿。怕是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本来以为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断绝了,没想到还有今天,没想到还能看到他急切地盯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无声地喊: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