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调查报告……”熊正楚轻轻笑了笑,“我们都知道是后来补写的了,我根本就没必要读,对不对?”
熊正楚不慌不忙又把话题引到了王克飞造假案上。王克飞心中恼怒,又不敢说什么。
占了上风的熊正楚转过头,看着王克飞问:“不知道王科长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知道这姑娘呢?”
“那么熊医生能不能说说,月号那天晚上你的专用汽车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熊正楚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从胸前小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笔记本。他往前翻了几页,手指停在一页上,恍然大悟地说道:“您说的是封浜村啊?那晚我确实是在那里。”
他合上笔记本,面露轻松地说道:“这下我全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去封浜村接一个瘟疫病人到宁仁医院。她答应参加新的抗生素试验。”
“那个病人现在还好吧?”
“她情况不太妙,我们也正在努力。王科长,我说的这些您如果不相信,都可以到我们医院去查证。”
“想不到熊医生不仅要治疗医院的病人,还要亲自去接外面的病人。善心难能可贵啊!”
“其实我每个月都会去上海近郊义诊。封浜村是其中之一,我之前就去过很多次,和那里的不少村民都成了朋友。我能做的事也很有限,只是带些他们买不到的药品去,给他们普及些传染病的防治知识。”熊正楚仿佛完全听不出王克飞口气中的嘲讽,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轮到黄君梅上台演出。她身穿亮片桃红色裙,披了羽毛披肩,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美国电影《卡萨布兰卡》里的插曲。她的嗓音略带沙哑。一边唱着歌,一边轻轻扭动腰肢,眼神不时瞟向熊正楚和王克飞这个方向。
王克飞和熊正楚站在一起默默看演出。王克飞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张船票的时间。过了今晚,黄君梅就要离开上海了。熊正楚会和她一起走吗?过了今晚,随着上海小姐选美的落幕,陈海默案件也将彻底被人遗忘。可自己能做什么呢?
黄君梅唱完歌后,音响中传来响亮的声音:“谢谢大家!”
现场的观众可以到投票区去买票。熊正楚并没有去投票,而是站在原地欣赏下一个节目。
黄太太对选美比赛的设计费了很大心思。普通人进场看选美比赛是要门票的,每张法币两万元,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这和今晚投票所得相比,就不值一提了。“上海小姐”的桂冠花落谁家,看的不是评委的评分,而是看谁的投票多。而这个投票,是要用钱买的,只要有钱,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为了便于不同收入水平的人购买,票还分不同的价格。有法币一万元的,有五万元的,还有十万元的。十万元的票一票能当一百票用,真是花样百出。
经过这番设计,最后的决赛便成了掷银比赛。“某小姐一千票”的叫声此起彼伏。看到此情此景,王克飞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他想,如果要陈海默参加这样的比赛,那倒是对她的羞辱了。
“看,给我送门票的人来了,”熊正楚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又小声说道,“若不是他们拖我来看,我可不会来。我不喜欢吵闹的地方。”
两对打扮隆重的夫妇朝他们走来。熊正楚向王克飞介绍宁仁医院普外科的马医生和王医生,以及他们的太太。
马太太转过头问他们:“两位想好了投票给哪位小姐吗?”
王克飞摇摇头:“我今晚有任务在身,不参与活动。”
“我相信两位太太的眼光。你们投给谁,我就跟着投。”熊正楚的回答博得了两个太太开心的笑声。
她们一致认为今晚的结果没有什么悬念,冠军肯定非谢家骅莫属了。谢家骅,今年十九岁,就读复旦大学商科,是化工原料大老板谢葆生的女儿。此前除了陈海默,就数她的呼声最高。
“谢小姐长相大气,口才好,再加上背后有这个爹撑腰,不是她当冠军还能是谁呢?”马太太说道。
随后,大家聊起周末时做了什么,熊正楚说起他昨天又去了乡下义诊。
“义诊这项目是抗战刚胜利那会儿医院发起的,可到了今天啊,据说全医院只有熊医生一个人在坚持了,”王医生对王克飞说道,“平时已经够忙了,难得的休息日还要去义务伺候那些乡下人?我可做不到。所以啊,我才格外佩服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