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不知道怎么回答。最近一年,太太的脾气变得有点古怪,疑神疑鬼。但是花花的死也确实太突然,有些蹊跷。
“我觉得花花是被人毒死的,”美云冷冰冰地说道,“而毒死它的人一定就在这个家里。”
她的语气让梅姨倒吸一口凉气。她自然知道太太在说谁。
小姐和花花本来一直都相安无事。在太太或者客人面前,小姐经常还会爱抚花花,陪它一起玩耍。
但半年前的一天,却发生了一个插曲,令梅姨每次回想起来,都感到背脊发凉。那天傍晚她买菜回来,在家门口听见了如婴儿啼哭般的凄厉惨叫声。
她急忙拿钥匙开门,竟看见小姐抓住花花的尾巴,把它往水泥窗台上猛摔,嘴里发出肮脏的咒骂。
啊!梅姨大惊失色,急忙推开门,叫了声“小姐”!
海默的手一松,花花便掉在地上,呜咽着一瘸一拐地逃跑了。而海默脸上的愤怒还没来得及撤走。
“是它抓花了钢琴。”海默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回了房间。
梅姨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但太太自己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有次歪着脑袋说道:“你别看她在人前好像喜欢花花,背地里却对花花正眼都不看的,更别提碰了。都是领养的,她怎么就没有一点爱心呢?”梅姨也早已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是毒死花花,她还是不敢相信。小姐才十五岁呀!
看到梅姨一直沉默,美云突然又说了一句:“我现在总算看穿她了,谎话精。”
“发生了什么事啊,太太?”梅姨从果盘上拿起一个苹果,问。
“你还记得吗?她说她从记事起就跟着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在城北的火葬场附近长大,而那个老太太在我们遇到她前刚死了,葬在那附近的墓地。可前几年我们带她回去上坟,她却说找不到了。”
梅姨一边削苹果,一边回答:“这话没有什么不对呀。想必您也看到了,租界之外都是废墟,一个野坟可能早不在了。”
“我再回想当年收养她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蹊跷。比如说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混在一个只有男孩的唱诗班里,才得到了上台的机会。如果没有那次演出,她根本没有机会提出单独弹钢琴,更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您的意思是小姐被收养一事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她有意安排的?可她当时不过十岁啊。”梅姨有些吃惊。
美云自顾自地说道:“我和逸华都以为这是我们自己的意愿,是缘分,殊不知只是踏进了一个小女孩的圈套。”
“太太,您说得我都觉得背上发冷啦,”梅姨把苹果切好,放在太太的床头,坐了下来,“可我们也没有证据这么说她啊。”
美云把一片苹果放进嘴里,因为酸,微微皱起了鼻子。“我上个月已经请了一个私家侦探……”
“啊,您派人调查她?”梅姨低声叫道。
“嘘,小声点,调查的事老爷不知道。”太太望了眼关紧的房门,陈逸华和海默正在楼下客厅陪其他客人下棋,“你还记得她十三岁那年有一次说在学校补课,却没有去吗?”
梅姨点点头说:“那天下午突然下大暴雨,您让我去学校给她送伞,可我去了才发现,那天并没有课,学校都关门了。我记得特别清楚啊,是因为我当时还和学校门房闹,死活要让他们放我进去呢。”
美云接着说:“那天,她到了晚上五点才回到家,身上却一点都没被雨淋到。她开始还像煞有介事地说在学校如何补课云云,被我拆穿后,她又改口说去找同学玩了。”
“是啊。可我记得您当时也并没有为这事太生气。”
“我哪儿顾得上生气啊,我当时只是担心她出事。看到她好端端地回来,是松了一口气。”美云说道,“可我心底,其实一直都不信她去找同学玩了。我们什么时候反对过她去找同学,她何必撒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