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甚早,田里还没有干活的农人,只有零星的蛙鸣配着披着露珠的青青禾苗。
成天复在前面跑,小知晚便跟在高大少年的后面。得益于在薛家那几年当牛做马的历练,知晚虽然跑得甚喘,却没有被落下太远。
等到了村头的大树时,她便学了表哥的样子,将腿儿搭在一个矮歪脖树的树杈上,开始热身压腿。
她年纪小,筋骨还没有长死,虽然按压得有些酸痛难忍,却依然有模有样地坚持。
不过就在他们俩往回跑,准备去晒谷场练拳的时候,远远看见一队马车朝着村西北的方向而去。
知晚看见表哥停驻下来,凝神看着那车队,便问:“看上去不像是寻常人家。怎么叶城除了盛家,还有别的大户?”
成天复缓缓道:“昔日叶城是先帝爷带着几位出生入死的兄弟屯粮阔田之地,所以这里是有皇田的,只是到了陛下这一代,不太常来了。不过外祖母家,还有先皇后的娘家陈家,都在叶城有祖田。陈家的老宅子离这里倒是不远……”
知晚眨巴了眼睛,立刻明白了,这个陈家应该就是当今太子认下的嫡母皇后的娘家。想当年陈家先祖也是开国的元勋,位列太庙的功臣。
只是陈皇后过世,又没有留下血脉子嗣,陈家因着田皇后崛起,便日渐式微,不甚张扬了。
看着那车队的情形,虽然没有挂出府宅旗子,但是一看就是从京城里来的大户,大约应该是陈家有人也回老宅子游玩了吧……
知晚来不及多想,就跟表哥开始有模有样地练起拳来。
至此以后,她每日晨起后,都要随着表哥练习一遭。因为起得太早,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只是香兰每次看见长姐每日午饭后哈欠连天的样子,便嘲讽她惫懒,都不勤于修习崔夫子布置的功课。
可是祖母却一副心疼极了的样子,对知晚道:“好孩子,这些日子累坏了你,京城里的管家已经跟着押送家私的货船回来了,宅子里的那些个杂事,尽交给他好了,你正长个子,这睡不饱可耽误长身体啊!”
秦老太君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更知晓了她过了年才刚到十三岁,可不是女孩子正长的时候吗?
老太太前些日子沉浸在丧子之痛里,懒理庶务,得亏这孩子能干,闷声不响地就将一切都料理明白了。
可是她并非盛家的长女,论起出生的月份,其实比香兰都小两个月,可却这般干练有担当。
看到故人血脉的外孙女如此早熟,转脸再看自己庶出孙女那挑剔挖苦人的样子,真的是没眼看。
所以四下无人的时候,秦老太君拉着她的手,觉得有些亏欠了这小姑娘。
可是知晚却笑着搂着祖母的胳膊低低道:“您在陛下跟前说了,就是要当我是您的亲孙女。既然是亲的,何须说那些客套生分的话?您不知道,我在梦里都恨不得自己有亲人,就算家里再苦再穷,可是过日子过得忙碌有奔头,须得照顾一大家子人,是何等的幸事……”说到最后,知晚的声音低低的。
秦老太君听得眼眶一热,她骤失爱子,怎么能不对小姑娘这番话感同身受?
所以原本想说的客套体面话,最后只化作了两行老泪,默默地抱住了小姑娘,祖孙二人一时无话地看着窗纱外的雨打芭蕉,伴着细雨吞咽着各自的那一份苦涩……
转过天来,待管家押运家私器物回来时,也带了顺路在临镇寻来的工匠,开始修补老宅破损得太厉害的屋顶和墙垣。
如此忙碌了几日后,总算是将宅院整治得像了样子。
知晚原先以为老太君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孙女,在家事账务上必定要防备她的。
没想到老太太却是将一切都全权交给了她,甚至连掌家的钥匙也让王氏给了她。
知晚觉得这掌管钱银不同于忙些庶务,其中的干系甚大,担子太重,便想推脱。
可是王芙也劝她:“我如今压根提不起精神掌家,你以后嫁人也要做主母的,不如趁着现在学学管家,也算历练,若是实在不想管,也等我生完了孩儿可好?”
知晚觉得既然吃着盛家的饭,帮忙做些事情也无可厚非,所以便没有再推辞,分配人手,选买日常倒也做得井井有条。
来到了乡下,少了那些高门贵女间的应酬,虽然每日得晨起练拳,知晚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起码不用忙于参加大小茶宴,也有更多的事情看自己想看的书。
另外乡间的趣意也需要渐渐发掘,才能得趣。比如在田间地头钓螃蟹之乐,便是京城里的贵人们领略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