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岳家以后能名正言顺接手杨家的盐井,总要走一走形式,听说杨夫人快病死了,认个儿子正好冲喜,也免得死了后,没有捧灵哭丧的孝子。
可是现在久病不起,隐形人般的杨夫人突然出现在了公堂之上,而且开口就要跟岳魁和离,对贡县的盐商无异于晴天霹雳。
岳魁一脸惊怒,冲着女儿杨慧红道:“你母亲已经病糊涂了,你怎么将她带出来了?还不快些带你母亲回去将养!”
有人去齐阳老宅将杨家母女带出,他直觉有人要拿这母女做文章,来意不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黄脸婆子居然亲自上县衙提出和离!
要不是为了杨家这块招牌,他老早就弄死了这老娘们了!哪里轮得到她来公堂上给他丢人现眼!
一时间他心里轮转的歹毒念头可多了去了。现在唯有借口她病得痴傻了,赶紧将她弄回老宅子再说。
可是因为差役的阻拦,他却不能近身,只能瞪眼申斥女儿。
虽然父亲略略偏心,不甚关心她们母女,杨慧红原本在心里依然是很敬畏父亲的。可是自从知道了母亲生病的真相,还有自己所谓‘命硬’的真正原因,所有的敬爱都化成了恨。
所以听岳魁吼她,她也是狠狠瞪了回去。
老夫人杨惜看向了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丈夫,虚弱但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道:“你给我灌下的是奇毒象尾草,损害的是我的身子,又不是脑子,我清楚得很,我就是要跟你这个入赘杨家,霸占杨家祖业,却任着妾侍谋害嫡子的负心汉和离!不,不是和离,是我已经写好了休书,让你带着你的那些妾侍和狼崽子们滚出我杨家的宅院!我跟你岳魁一刀两断!”
岳魁的眼皮直跳,有些诧异自己苦心求来的奇毒居然被她发觉,只欲盖弥彰,声嘶力竭道:“夫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惜满面恨意地看着岳魁,而杨慧红则手捧着由母亲口述,她亲笔写下的诉状和休书呈递给了成天复。
成天复看完之后,又递给了一旁的左大人和谢知府,然后道:“杨夫人,你的状纸里说岳魁为了谋夺你家产,下毒害你,可有证据?”
杨惜缓缓道:“在我日常所吃的饭食里,皆有慢性奇毒象尾草,照顾我日常起居的仆人皆是岳魁派来的,而我自己娘家的老仆已经被岳魁全都发卖光了。这下毒之人究竟是不是岳魁,还需大人明察,为民女伸冤做主!”
岳魁也急了,连忙冲着谢知府和左大人喊道:“老夫真是冤枉!夫人一直久病不治,卧床不起,老夫一直派人尽心照顾,至于那些妾侍,不也是夫人你当初同意,我才纳娶的吗?再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一旁的柳知晚听了他的狡辩,倒是笑了:“岳会长,你以为你用的是奇毒象尾草,便可以瞒过一般郎中的眼睛,可以自然而然的杀妻夺产了?岂不知这毒早就有人用来害人,也被人识破过。至于你说的夫人同意纳妾,简直是荒唐的怪论,试问天下赘婿,有谁入了妻家的大门,便可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用妻族钱财纳妾入门的?就是夫人同意,你也应该没脸这般来做!而且你的妾侍可不止一人,足可证明你是见色忘义之徒!”
左大人这时也开口说话了:“既然是赘婿,顶立妻子的门户,自然不好纳妾。此虽然不是国法,却是约定俗成的常理。这杀妻之罪另当别审,不过单是这位岳先生带着妾侍儿孙在城中安住,而嫡妻嫡女却被送往乡下旧宅就很不像话,杨夫人以此要与岳先生和离,应当应分,此乃家事,呈报官家无非是做个公证,由成大人处置就是了。”
此话一出,再次满堂人色变,尤其是岳魁和谢知府。
因为就在这个左大人来之前,京城田家曾经给他们私下通气过,说这位左大人当年的恩科由田国舅主考,算得上是国舅田贤钟的门生。
这次陛下委派他前来时,田贤钟曾经私下宴请过他,酒过三巡,暗示他应该如何行事,定要坐实了成天复荼毒贡县百姓的罪名。
当时左大人是满口应承,表示一定会替国舅爷彻底解决贡县之患。
可是谁想到这位左大人在贡县的椅子都没坐热呢,就迫不及待地要拍板定下岳魁和杨惜和离的事情。
左大人该不会是傻子吧?他难道不知,若是岳魁跟杨家女和离,便没法再名正言顺地掌控杨家的盐井了!
岳魁可是田家在贡县的根基啊!
所以谢知府忙不迭打断了左大人的话:“左大人,岳会长在本地德高望重,若不是有他,贡县的盐业也不会如此兴旺。田国舅当年来贡县替陛下巡查时,也是对岳会长赞不绝口啊!这等夫妻之事,都是劝和不劝离,我们又怎好代管人家的家事,这些还是交给杨家的族人们处置吧……”
他这话一说完,堂上的其他人也纷纷下跪,都说岳会长乃是本地德高望重的好人,如何能贸然准了杨氏一时激愤之词,让岳会长家破人亡?
其中有几个还是杨家的族人,冲着杨惜张嘴便是“大侄女,你莫要犯糊涂,如此家丑岂可外扬”一类的偏帮混账话。
知晚感觉道杨夫人的情绪波动,连忙揉捏着她的手穴低声道:“夫人千万不要动怒,我表哥一早便说了会有这些情况发生,我们见招拆招便是,有时跟猪油蒙心的畜类,是说不通人语的。不过……表哥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夫人您当早作决断,不然就算我们有心,也帮不了你们……”
杨惜被她揉捏着手穴,顿时觉得血脉畅通了许多,不由得感激地看了看这个灵秀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