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太久不上朝,事事皆觉得新鲜有趣,看得时间便长了些。
皇帝不语,朝臣更不敢言,一时间,瑶光宫中陷入了阵诡异的沉默。
皇帝不理政,虽每半年上一次朝,叫群臣看看他们效忠的天子尚在,可即便出现时,也是满面不耐,稍坐不上一刻,便径自而去,余下事务俱交由国舅处置,故而朝臣一时都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内司监掌事韩霄源站在帝王身侧,扬声道:“列为公卿,可有事要奏?”
此言一出,殿中更静。
百官惊愕地面面相觑,皇帝这是,将欲理政之意?
不说皇帝先前荒废政事,现在是不是心血
来潮还未可知,只说外面那个虎视眈眈的姬将军,这朝堂之事,他甘心放任由得皇帝做主?
这景象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
皇帝先前去陪都,名为南巡,实则是弃帝都而逃,现下与姬循雅同归,说难听些,无非是姬氏发号施令的傀儡而已,多数朝臣根本没有预料到能再见皇帝就算见,也不应在瑶光宫,该皇帝悄然命心腹送来密信血书,君臣私下里秘密相见,不足为外人所知,执手相看泪眼,臣下伏跪在地,指天哭诉日臣等必除国贼。而不是正大光明地站到皇帝那边。
更何况,怠慢朝政的不止皇帝,还有这正殿之上的各部官长堂官,在京五品以上官员,上行下效,官纪废弛,此刻要他们说有何要紧政事,能言明者,少之又少。宫灯烛光洒落,映照得静默的朝臣们似一尊尊泥胎像。
烛火太亮太盛,窗外风雨如晦,殿内依旧觉得炽热,炙烤得人面发烫。
隐隐可见额角湿润,形容狼狈,于是,就更像遇水后,连唬人的金身都维持不住的塑像。
崔抚仙垂眼,余光在袖中的奏折上一掠而过。
他倒是有话要说,只是,不适合明言。
玉珠轻撞,赵珩也不急,慢悠悠地看着殿上的官员们,虽不认识几个,但好歹记个眼熟。
他看人不加掩饰,虽自觉无半点不悦,被看到的官员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体,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这位陛下怎么去了趟陪都性情非但没柔顺,反而更加迫人了?!
“陛下。”一官员越众而出,打破了这一片令人生畏的沉静。
众臣心里一松。
赵珩抬眸看过去,正要朝此人一笑,可这官员仿佛被鬼盯上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道:“陛下,臣有事奏。”赵珩:""。。。。说:"
朕的样貌是能招惹邪祟吗?
这官员道:“陛下,眼下我朝国力正盛,文修武偃,四境不敢来犯,百姓安居乐业,”他头都不敢抬,语调却极慷慨激昂,“可谓尧天舜日。”即便是溜须拍马,这话也说得过于夸张肉麻,连一直低头装死的冯延年都忍不住向前看了眼,发现是方才夸赞他袖口那几条瘦鱼栩栩如生的官员。冯大人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见到此人
,也难免产生了种后生可畏的惊叹。
话音未落,却见帝王极满意似的,弯唇一笑。
那官员小心抬头时正好撞入赵珩的笑颜中,以为自己讨得陛下欢心,大喜过望,只觉加官进爵近在眼前,忙道:“陛下乃圣君明主,垂拱而天下治。”言下之意无非是,陛下您如此英武,什么都不需干就能四海升平,万家和乐,既然如此,保持现状即可。赵珩上一世死的时候到底比较年轻,人老昏聩时极易犯的错他还没来得及犯,其中就有听信佞臣谗言这一条,这种场景在他眼中可算难得一见,气到极致,反而不觉得十分生气了。微微一笑,道:“列为臣工,也做此想吗?”
有人见皇帝并无怒意,反而唇角含笑,也想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便上前,叩拜道:“臣赞同李大人所言。”“臣也赞同。”
“臣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