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双目微红,泪落如珠,顺着白皙的面颊簌簌落下,看上去极惹人爱怜。
赵珩从袖中拿出手帕,手指下意识一捻,摸到了处绣工精细,栩栩如生的凤凰羽,沉默片刻,偏头看向韩霄源。韩大人与皇帝对望,电光火石间蓦然明了赵珩的意思,急忙取出手帕,递到池小苑面前。
韩霄源心思九曲,忍不住揣摩道,以皇帝与池小苑的关系,手帕这般私密的东西,为何要他一个奴婢的?总不能是堂堂天子舍不得一块帕子。
池小苑对这位双眸异于常人的韩大人有些怵,又因着赵珩冷淡的反应委屈非常,伸手接过,却不拿手帕擦泪,只低头啜泣赵珩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他偏头,顺着刚才他觉察到那抹阴冷视线的方向看去。
但见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人流如织,面目各个模糊,竟无一他想见之人。
赵珩摇摇头,心道,朕定然是被姬循雅折腾得没睡好,精神不济,不然怎的青天白日就出了幻觉?
韩霄源见他唇角上扬,似乎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很有几分疑惑。
暗道陛下竟这般喜欢池小苑,以至于见到他就心情上佳。
看不出啊。韩霄源心说。
莫非这就是圣心如渊难以揣测吗?
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啜泣了片刻,轻轻抬头,见对方向窗外看,也不知外面有什么,看得竟十分入神,双膝一软,竟又跪到了赵珩面前,哽咽了声,“公子。”赵珩转头看池小苑。
他怎么又跪下了?
目光十分平静,没有半点不耐,眸光天然带笑,恍若漾着一池春水。
然而池小苑心中却咯噔一下,无他,只因这位赵公子看他的眼神中虽无了他先前最反感厌恶的垂涎,但也,连半点迷恋都没剩下。先前这位赵公子几度痴缠他,都被他想法设防避了过去,今日被迫主动送到其面前,口口声声说听凭公子处置,池小苑已自觉万分委屈,对方无半点旖旎心思,更使他觉得自己受辱。池小苑嗓子哭得有些哑,但声音依旧清亮好听,带着几分哭腔,听得人心里微微发痒,“求公子救救我。”“池公子总要告诉我,你怎么了,又要我如何救你?”赵珩放下茶杯,温和地说。
池小苑似绝难以启齿,白齿紧咬下唇,咬得唇瓣都失色,低声道:“公子,可否让您身边这位,这位随侍,先出去,我再与公子详说?”韩霄源目光微凛,面上却流露出了询问之意,看向赵珩。
赵珩微笑,“不可。”
退一万步讲,他小苑这纤细得连阵大风都能吹跑的模样刺不了驾,他总觉得姬循雅在不远处阴魂不散地盯着他看,他与池小苑独出一室,若姬将军再发起疯来,就难以收拾了。他倒不是怕姬循雅生气,他岂是惧内之辈,况且一一姬循雅怎么能算内?
池小苑没料到赵珩拒绝得如此果断,绝望地一闭眼,两行清泪哒吧哒吧地落下来,而后悲戚道:“是。”他垂首跪在赵珩膝边,长发散落,只能看到一截细弱的颈,“是,是我兄长,得罪了当地豪强,被构陷入狱,”池小苑说到一半,哽得已不成词句,以手掩面,“后被押解入京,现下人在刑部大地方豪族与官府勾连之事屡见不鲜,甚至多数官员便是豪族子弟,彼此互有姻亲,同气连枝。
听池小苑之意,是他兄长被豪族陷害要问斩,他这个做弟弟的无法,只能找到与自己结交,看似在京中有些人脉的“赵公子”搭救。赵珩道:“池公子是哪里人?”
池小苑顿了下,暗暗伤怀赵珩之薄情,相交时说永志不忘,不过数月未见,就已经连他带他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委屈道:“明远郡人。”
赵珩回忆了一番,思索着说:“我记得明远张氏颇有人望,门第清贵。”
池小苑闻言立刻道:“正是明远张家!我兄长得罪的人叫张澄,我打听过了,张澄是刑部侍郎张修敬的亲叔叔!”说着,面上怨愤难消。赵珩眯了眯眼,弱木成林,需要上百年之久,贫寒之家,若想挣得出头之日,往往要一代人,几代人竭尽全力,才能堪堪在京中站稳,而本就世家望族则不同,累世富贵,代代公卿。王朝虽更迭,然世家永存。
垄断官员选拔擢升之道,令天下官员皆出其门下,侵国帑为私库,势力遍布朝野,树大根深。
帝王势强时收敛蛰伏,若为帝者庸懦,则肆无忌惮,恰如今日池小苑所言。
一时间心绪纷纷,赵珩连如何在朝中公布此事,彻查打压清算乃至连根拔起都想好了,望着池小苑哭得像一对核桃似的眼睛,想了想,又道:“池公子还未告诉我,令兄因什么和张澄起了争执。”池小苑见赵珩并没有因听见与张家相关便立刻推拒不管,只觉事情可成,忙回答道:“我兄长的田土放在张澄名下,如是三四年平安无事,不料今年,张澄忽地拿出了地契,说我兄长已将田土卖给他,竟将七百二十五亩良田皆强占了去!”凝心静神听着的皇帝陛下:。。。。。?
静默几息,赵珩道:“张澄是进士?”
“是,是。”池小苑连声道,头压得很
低,尖尖的下颌几乎要抵在赵珩膝盖上,“公子料事如神。”赵珩无言几息。
不是朕料事如神,而是昭朝有律法规定,进士名下田土可免除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