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看着穆怀英走远,唐松灵又在花台边上坐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起身走到医院大门外,掏五块钱在路边摊买了两个包子,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着啃。
包子有点干,他嚼了半天硬咽下去,结果引起剧烈地干呕,连日来的崩溃和疲倦透支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反胃带来阵阵虚浮的心跳,逼得身上迅速出了一层汗。
他缓了缓,花了半个小时才吃完一个包子,抬头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眼神空洞得让人很不舒服。
情绪好像被什么憋住了,发泄不出来,他隐隐觉得这样很不好,想大喊大叫,但没有力气,想痛哭一场,可眼眶干涩刺痛,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暮色逐渐笼罩京城,一阵冷风刮过来,唐松灵打了个哆嗦,从混乱中惊醒,将手里早已凉了的另一个包子几口塞完,买了个廉价的剃须刀把几天没收拾的胡渣刮了刮,觉得看着没那么奇怪了,才往病房走。
住院部在医院门诊大楼后面,唐松灵穿过大厅往后门走得时候,院子里突然闯进来一辆救护车,声音刺耳急迫,听得人心里发慌。
他顿住脚步往外望去,几个大夫擦肩而过向院子里刚挺稳的救护车奔去,很快车里抬出一个移动担架,一名护士正跪在上面坐着心肺复苏,其他人推着担架向急症室飞奔。
场面混乱又嘈杂,医院里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唐松灵本该抬脚继续走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像被定在原地,回头紧紧望着被推进来的人。
然后,他看到了跟在担架后狂奔的贺旗。
两个月前。
两辆警车停在贺家宅院门口,打理精致的小院子里站着两三个警察,个个神情肃穆,几步之外的房门大开,屋子里站满了人,通过缝隙勉强可以看见被围在中间的贺廉,他脸上并不见慌乱,甚至还有闲心捏起茶杯品一口茶。
其中年假稍大一点的警察亮出自己的警察证,“有人举报您贪污受贿,滥用职权,频繁出入声色场合,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请您协助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贺廉像是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反而淡定得很,未有任何反抗,夹在一堆刑警中间走了出去。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扶着门框满面惊恐、脸色煞白的贺太太,像是良心发现般,他突然道了句,“天冷,回屋吧,别站着了。”
他这一走,再没回来。
几天后,贺家宅院涌进一堆警察,在惊慌不已的女人面前亮出一张搜查令,就开始翻箱倒柜得搜起来,最终一无所获,但听说在市区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区里查出了挂在贺旗名下的一处房产,里面搜出一整墙人民币。
开庭那天,贺太太也去了,但最后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贺旗听到消息回到来的时候,早已家破人亡,人去楼空。
原来的贺家宅院早已被查封,家里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只有他自己这几年存的零花钱,加起来总共也才五六万,其中五千拿出来在京郊租了一个破旧的出租屋,剩下的钱还要给一病不起的贺太太缴医药费。
他瞬间从人人羡慕的贺家小少爷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贺太太整日以泪洗面,本来就不太好的身子更加羸弱,基本上卧床不起,也不说话,整个人被刺激得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
贺旗收拾起自己自己四面漏风的心,整日辗转在大小医院,他开始数着手指头花钱,和菜贩子斤斤计较,比谁更加可怜,企图用有限的钱多买点肉,给枯瘦如柴的贺太太补身体,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逗贺太太欢心。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也开始笨拙得学做饭,一开始手上满是被菜刀拉的伤口,后来渐渐熟练了,也能做得像模像样,每天想方设法地骗贺太太多吃几口,找各种离谱的理由把她拉出去散心。
可是效果不尽人意,贺太太越来越萎靡不振,有时候盯着一个地方能呆坐一天,更离谱的是有一天早上醒来,她看着正在做早餐的贺旗问是谁,怎么在这?
贺旗很久没被菜刀切过的手指又被拉了一个口子,里面鲜红的血奔涌而出,染红了嫩白的萝卜丝。
他背对着贺太太,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案板前,胸口像被巨石砸中,痛得半天没缓过劲,渐渐的,那个曾经潇洒张狂的背影开始抖动,泪珠一颗颗砸在沾了血的萝卜丝上。
心里的悲凉和伤痛疯狂肆虐,于是空洞的心变得更加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