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士相听着他的供述,眉头紧锁,心中仍难以下定论。他觉得张差的行为举止实在像是个疯癫之人,于是将情况如实上奏给了万历帝。
然而,刑部提牢主王之寀却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有一天,他亲自为牢中的犯人分发饭菜,当他仔细观察张差时,心中更加确定,这个张差绝不像是疯癫之人。于是,他决定再次审讯张差,希望能从他口中逼出实情。
王之寀对张差说:“你若是说实话,我就给你饭吃,否则你就得挨饿。”张差听后,低头不语,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我不敢说。”王之寀见状,当即命令牢中的其他狱吏回避,只留下两名狱卒在旁,他亲自对张差进行审问。
据张差供述,他原名张五儿,今年三十五岁,家住蓟州井儿峪。他口中的父亲已经离世,而较为亲近的亲戚则有马三舅和李外父等人。他的生活来源主要是靠砍柴和打猎为生。然而,在一个月前的济州,张差在卖完货物后沉迷于赌博,结果输得精光。就在此时,他遇到了一位太监。
这位太监似乎对张差颇为看重,承诺只要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事后便能赐予他30亩土地。对于贫困的张差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于是,他跟随这位太监来到了京城,进入了一个深宅大院。在那里,他遇到了另一位老太监,老太监热情地款待他,供他酒肉。
几天后,老太监带着张差进入了紫禁城。在紫禁城内,老太监交给张差一根木棍,并再次为他准备了酒水。随后,他们穿过厚载门,来到了慈庆宫。在慈庆宫前,老太监对张差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你先冲进去,见人就打,尤其是那个穿黄袍的,那是奸人太子朱常洛,打死他重重有赏。如果被人捉住,我们自会救你。”
事情并未按照老太监的计划进行。张差在冲动之下闯入了慈庆宫,打伤了多人,但最终还是被逮住了。当问及那位指使他的太监是谁时,张差却突然沉默不语,似乎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万历帝听闻张差的供词后,心中疑虑重重,似乎这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他当即下令员外郎陆梦龙再次提审张差,并巧妙设下诱饵。他向张差承诺,只要他详细描绘出入宫的路径,并说出所遇到人的名字,不仅可以免除他的罪责,还会赔偿他被烧掉的柴草。
张差听后信以为真,心中的防线逐渐崩溃。他颤声供述道:“我的马三舅名叫三道,李外父名叫守才,他们都住在蓟州井儿峪。至于那位我之前不知道姓名的老公公,其实是修铁瓦殿的庞保。三舅和外父经常给庞保送灰。有一次,我听到庞保和刘成在玉皇殿前商量事情,他们还有我三舅和外父,一起逼我拿着棍子打进宫中。他们承诺说,只要能打到太子,我就吃喝不愁了。一同密谋的还有我的姐夫孔道。”
说完,张差还根据记忆画出了入宫的路径图。这份供词震惊了整个朝廷,原来这一切竟然是郑贵妃手下的太监庞保和刘成所指使。
陆梦龙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派人调查取证,并逮捕了马三道等人。经过核实,张差所说的基本无误。然而,庞保和刘成只是两名地位低下的太监,他们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胆量?但考虑到他们均是郑贵妃的内侍,朝中的大臣们开始怀疑这一切背后是郑贵妃在指使。她想要谋杀太子,以便扶持自己的儿子福王上位。
王志、何士晋、张问达等人纷纷上奏疏谴责外戚郑国泰“专擅”。一时间,朝野哗然,各种猜测和议论纷至沓来。消息传开后,郑贵妃陷入了惶恐之中,她急忙赶来见万历帝,向皇上哭诉自己的清白。
万历帝面对群情激愤的朝野,心知此事难以轻易平息。他转向郑贵妃,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冷漠:“如今人心惶惶,朕也难以护你周全。你自去求太子吧,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
朱常洛在旁,眼见父亲如此生气,又隐约察觉到其中深意,只得将态度软化,试图平息这场风波:“此事,只需张差一人承担,便可了结。请父皇速令刑部办理,切勿再牵连无辜。”
万历帝听后,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频频点头:“太子所言极是。”他心中清楚,此事一旦牵扯到郑贵妃,必将引发更大的风波。于是,他最终决定以疯癫奸徒的罪名将张差处死,以平息众怒。
然而,张差在临死前却留下了令人震惊的遗言:“同谋做事,事败,独推我死,而多官竟付之不问。”这句话似乎在暗示着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马三道等人被发配边疆,而庞保、刘成两人则暂时逃过一劫。然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前后五次会审他们,却由于人证消失,使得庞、刘二人有恃无恐,矢口否认涉案。
六月一日,万历帝密令太监将庞保、刘成处死,全案遂无从查起。这场梃击案,最终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为了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永远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