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对于权力的掌控有着天生的敏锐和天赋,他像一头狡猾的猎豹,时刻准备扑向那些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左顺门的鲜血事件,便是他给这群士大夫上的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君是主,臣是仆,该闭嘴时就闭嘴。
“大礼议”一事后,嘉靖帝对文官们的信任几乎消磨殆尽。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他开始大力提拔那些身份尊贵的人,郭勋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郭勋的崛起却引起了言官们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弹劾郭勋,罪名五花八门,从侵占军田到给亲戚走后门,再到剥削士兵,无一不指向他的贪婪和腐败。
在嘉靖帝的眼中,郭勋却是个难得的“好同志”。他相信郭勋的忠诚和能力,对于言官们的弹劾,他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当马录鼓起勇气弹劾郭勋时,嘉靖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案子交给巡抚去办吧。”言下之意,他并不打算深究郭勋的罪责。
张寅案再审结果出来后,嘉靖帝虽然认可了马录的判案,但对郭勋的处罚却只是口头指责了一下。这种明显的偏袒和庇护,让朝中的言官们感到愤慨和无奈。他们知道,想要真正揭露郭勋的罪行,还需要更多的勇气和智慧。而这场关于权力、正义和真相的较量,也注定会愈发激烈和复杂。
言官们对于皇帝的偏袒深感愤慨,一场名为“正义”的追击风暴正悄然爆发。这些身负监察之责的官员们,纷纷挺身而出,上疏弹劾郭勋,声势之浩大,前所未有。其中,更有两份奏疏是二十多位官员联名上书,他们言辞犀利,直指郭勋与反贼勾结的罪行,声称此人罪无可赦,皇帝不应再包庇纵容。
然而,就在言官们声势如虹之际,皇帝的心腹张璁和桂萼却道出了另一番话。他们暗示言官们内外勾结,借端陷害郭勋,其目的更是为了逐步打压那些曾参与“大礼议”的官员。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嘉靖皇帝的心头。
嘉靖皇帝回想起那段令他头疼不已的“大礼议”时光,文官们集体哭谏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心中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这些人,究竟为何要置郭勋于死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吗?不,嘉靖皇帝看出了言官们的真实目的——他们是在向皇权发起挑战,试图用一种名为“公理”的力量来驯服他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想到这里,嘉靖皇帝对于李福达一案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心中或许已有了翻案的念头,毕竟,对于他而言,维护皇权的尊严和权威,远比追求一个所谓的真相要重要得多。
皇帝闻讯后,立刻下令锦衣卫火速赶往山西,全面接管这桩棘手的案件。他深知此案的复杂性和敏感性,于是特意指派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锦衣卫,共同进行会审。这场会审历经六次,每一次都牵动着朝野上下的神经。
前五次会审,均由刑部尚书颜颐寿亲自坐镇。他面对着堆积如山的案卷和形形色色的证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参与审判的官员人数不断增加,从九卿到五府,从科道到各部,似乎都在向世人展示着朝廷对此案的重视和公正。然而,在这看似公正的审判背后,主审官员们却不得不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们如同在皇权与舆论的夹缝中艰难挣扎。
第一次会审,场面虽然庄重,但结果却有些敷衍。双方证词被简单地重复了一遍,并未发现新的证据,原判得以维持。嘉靖皇帝得知后,大为不满,敦促会审官员们“勿得徇情回护”,务必查清真相。
第二次会审,局势骤然紧张。一个重要证人突然翻供,原本坚称张寅就是李福达的李福达妻弟杜文住,此时却改口称自己与李福达并无亲缘关系。他声称自己的姐夫也叫李福达,但身材矮小,脸上有麻子。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颜颐寿措手不及,他不敢也不想轻易给出结论,只能将供词一一列举,含糊其辞地处理。嘉靖皇帝看到这样的结果,怒火中烧,再次斥责主审官员徇私舞弊,甚至扬言要亲自审讯犯人。经过一番劝说,皇帝才勉强压下了怒火,但他明确要求,下一次会审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三次会审,颜颐寿再次审视了双方的证词,他发现原告的证词中确实存在诸多疑点。然而,指证张寅为李福达的证据链却依然看似完整。在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催促和斥责下,颜颐寿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赞同原判。然而,嘉靖皇帝并未就此罢休,他再次告诫颜颐寿:“不许仍前回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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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次又一次地驳回官员们的审判结果,他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他要翻案。这场看似公正的会审,实际上已经变成了皇帝与朝臣们之间的一场较量。在这场较量中,谁将成为最后的胜者?真相又将如何浮出水面?一切都充满了悬念和未知。
颜颐寿此刻已身处绝境:倘若他坚持原判,势必将激怒皇帝,引来无尽的麻烦;然而,若他贸然改判,又该如何推翻之前铁证如山的证词?更重要的是,一旦改判,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官员们也将难逃厄运。面对这样的困境,颜颐寿只能寻求一个折中的方案。他一方面坚持认为张寅即是李五和李福达,另一方面却不得不承认,无法证实张寅参与谋反的罪行。
为了挽回些许局面,颜颐寿毅然呈上了一篇悲壮的奏疏,详尽地叙述了从马录审案至第四次会审的整个过程。他坚信,若此案为诬告,那整个文官系统都将陷入腐败的泥潭,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皇帝已然听不进任何解释,愤怒地斥责审案官员们“朋谋捏诬,泛言奏饰”,命令他们“戴罪办事,待再问明白,一总发落”。
第五次会审时,官员们若仍看不清形势,那真可谓愚蠢至极。一些证人在这关键时刻“适时”地改变了口供,马录也主动承认了自己的失职。审案人员最终推翻了之前的结论,认定薛良为诬告。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但真相却已变得面目全非。
倘若张寅真的是那传说中的李福达,那么因为岁月的洗礼,出现相互矛盾的证词无疑是极其寻常之事;但若张寅与李福达并非同一人,哪怕是一丁点的疑点被轻易忽视,都有可能酿成一桩无法挽回的冤案。从案件本身深入剖析,张寅、李五、李福达这三个身份,看似紧密相连,指向同一人,然而,这看似完整的证据链,实则如同被迷雾笼罩,难以通顺连贯。
而那些证人的证词,是否能作为案件的核心证据,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更何况,这些证词是否被如实、忠实地记录下来,更是无从得知。这些不确定因素,无疑给案件增添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
对于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们来说,无论是皇帝还是士大夫,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在他们眼中,或许更重要的是权力与地位的稳固,而非真相本身。
第六次会审,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朝廷。这次会审的焦点,竟然不再是张寅与李福达一案,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案子。
皇帝一声令下,主审官员全面更换,礼部右侍郎桂萼署掌刑部,兵部左侍郎张璁署掌都察院,少詹事方献夫署掌大理寺印信。这三人自“大礼议”以来便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是嘉靖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重臣。他们此次被委以重任,任务只有一个:将那些不听话的朝臣一网打尽,定其罪名。
一夜之间,仿佛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原本坐在审判席上,威风凛凛的官员们,此刻却尽皆沦为阶下囚,身陷囹圄。而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主要证人,此刻也纷纷翻案,改变了之前的证词。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马录家中竟然搜出了不少书信,那些原本赞美他敢于“锄奸”的文字,如今却被当作了官员勾结的铁证。
曾经追求正义的言官们,此刻却被打成了挟私报复的小人,名誉扫地。朝廷上下一片哗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
随后,皇帝一声令下,桂萼等人被赋予了审理此案的重任,并特别指示他们“用刑推究”。手握尚方宝剑的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手软。颜颐寿素日里对张璁、桂萼等人心存不屑,这次他们便借机报仇,对颜颐寿施加了残酷的夹手指酷刑。在酷刑的折磨下,桂萼等人还面带笑容,戏谑地问道:“颜尚书,今日你可服否?”颜颐寿无法忍受这无尽的痛苦,只能连连磕头,哀求道:“爷,饶了我吧!”
当时,京师中流传着一首《十可笑》的歌谣,其中一则便是:“某可笑,侍郎拶得尚书叫。”这歌谣既是对颜颐寿的嘲讽,也是对桂萼等人滥用酷刑的揭露。
在这场审判中,诱供、逼供、屈打成招的行为屡见不鲜。也正因为如此,所有被审官员都无奈地认罪,所有重要证人也纷纷翻供。皇帝想要的真相,很快就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薛良被定罪为诬告张寅,将在秋后被处斩;马录、颜颐寿等审案官员则因故意“入人死罪”,被判徒刑四年;而那些曾经义正言辞的言官们,也因犯下诬告之罪,同样被判徒刑四年。
嘉靖皇帝在审阅完审判结果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份名单上,竟有不少人曾在“大礼议”中公然挑战他的权威,甚至有人还参与了左顺门的哭谏,真是胆大包天。如此一来,朝堂上那些刺耳的声音应该能减少不少,他总算能清静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