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顾闻序站在床边,垂眼凝视着楚予深阖眼安睡的面孔,心里溢出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膨胀感和,就像有一颗棉花糖在胸腔炸开,溢出满满的甜蜜,轻易地触及心底最深处那一抹柔软。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了杨立说出那句“老婆孩子热炕头”时所体现的满足感。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杨立刚修完产假回到公司,同事一一对其祝贺道喜,顾闻序路过,恰巧听见杨立带着难以抑制的炫耀和喜悦朝同事们道:“辛苦奋斗拼搏那么多年,可不就为了有个完美的家庭嘛!现在我也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了,哈哈,值了,吃再多苦都值了!”
顾闻序当时正沉浸在得知自己爱人离世的伤痛之中,见到别人的幸福也难以控制地去想象如果安於还在,对他而言会是怎样的场景。只是他完全无法勾勒出那样的光景,他忘记了安於,不知道他怎样笑,怎样哭,又是怎样说话,怎样走路。而安於在他的生活中也只留下一张照片和一本不太厚的笔记本。对于这个爱人,他既熟悉又陌生,除了那个浅浅带笑的人像图定格在脑海中,再无其他。
而现在,现在——楚予深的出现,脑海中有了另一个生动真实的人像,他对喜欢和幸福的憧憬也不再是空白一片,而是渐渐地涂上了色彩。
关了灯,顾闻序掀开一小角被子,轻轻上了床。床单柔软,身上普通却干净的睡衣布料紧紧贴着身躯,一股清新好闻的气味将他包|裹住,有点像洗衣粉的味道,却并不廉价浓郁,似有似无地飘进鼻子里,让他不自觉放松了神经,整个人自然松弛下来。
顾闻序翻了个身,睡衣的领口晃了晃,肩胛处红紫色的陈年旧伤疤在如霜的月光下一闪而过,伤口狰狞,像一只震怒咆哮的雄狮。顾闻序垂眼看了眼,这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疤,留在皮肤上实在显得丑陋。
但特意去做祛疤手术也没有意义,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偶像爱豆,他倒不至于那么矫情。只是——顾闻序又看了看楚予深安静的侧脸,不自觉开始想:
这样可怖的一道疤,会吓到他吗?
第二天,橙黄色的晨光洒进屋内,在房间各处落下斑驳的光晕。楚予深睁眼,对着窗外天边盘子大小的红橘色火球晃了晃神。
坐起身,卫生间的门正好打开,顾闻序西装革履地走出来,是一贯的一丝不苟的模样。
“你出去买衣服了?”楚予深看着他,问。顾闻序昨天穿的是一身深灰色西装,今天这身是纯黑色。
“刘炜送来的。”说着,顾闻序在楚予深这边的床尾坐下,掀开了一小处被角,楚予深的两只脚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顾闻序看过去,神色很淡:“看看伤。”
“好。”楚予深说,将睡裤往上拉了拉,瓷白无暇的皮肤进入了顾闻序的眼里,惹得一双眼眸不自觉地深了深。好一会儿,顾闻序将视线扯回到伤口处,上面缠着绷带,其实看不出什么,只是肿确实消了些。
顾闻序起身,从茶几上拿了药回来,边解开绷带边说:“给你涂药。”
楚予深拒绝不了,因为拒绝也会被驳回,只得又说:“好。”
这一次楚予深对顾闻序的触碰稍稍免疫一些,起码心里酥痒的感觉没有昨晚那么严重。
上好药,缠好绷带,顾闻序扶着楚予深下床,大致收拾之后,走出了房间。
一步一步缓慢地往电梯走去,蓦地听到句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予深,闻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