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绵延厚重,被长风送入大明宫内。
登闻鼓虽可以上达天听,但是极少有人真的会去敲,为防止诬告,朝廷严格规定,击鼓者需挨二十杖笞刑,若是身体底子不好,可能还没见到陛下就会被活活打死。
是故,这是近十年来的头一回,百姓们奔走相告,说是领头之人是一红衣女子,是叛臣程鹤川的女儿。
百姓们看着那抹嫣然的身影,忍不住感叹:“二十杖啊,她那么瘦,能扛得住吗?”
“不对,还有一人,那人是谁?”
“那是当年的程家军少帅,程岁安。”一个着灰色衣衫的程家军将士家属道。
“原来程元帅的一对儿女都还活着,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呀。”
“……”
百姓们七嘴八舌,他们早就听过程家蒙冤的传言,原本还半信半疑,可伴着震动人心的鼓声落下的,不仅仅是程家女儿的泪,还有六月的飞霜。
头顶乌云密布,轻影的衣袂被狂风卷起,她的发上只簪了一支绒花珠钗,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将她的肩头都缀上了白花。
每一片雪花都化成了冤屈的符号,它们在空中翻飞,仿佛在寻找一个出口,一个能昭示真相的机会。
“来者何人?”判院肖永扶着官帽匆匆赶来。
“程鹤川之子程岁安。”
“程鹤川之女程岁乐,今日击鼓鸣冤,只愿陛下将程家军覆灭的真相昭告天下,还程家与三万将士一个公道。”
这鼓院太久无人,忽而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肖永还有一些错愕:“你说什么?你的状告对象是谁?”
轻影扬声,郑重道:“民女程岁乐,要状告谢忠陷害忠良,其丢失边境布防图隐瞒不报,又命时任香山县县令的陈习远劫走军粮,伪造证据陷害程家主帅通敌,置三万前线将士于险境,澹州军与程家军覆没,谢忠才是漠北一役兵败的罪魁祸首,请陛下重审旧案,为程家军正名。”
轻影的声音清晰有力,散在风雪之中,无论是正对着她的肖永还是院外围观的人群,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奇葩的女子,在状告一个本就获罪之臣。
肖永清了清嗓子,大声呵斥道:“谢忠秋后便会问斩,你还是回去吧。”
轻影坚持道:“谢忠入狱是因其他罪名,民女要的是陛下还程家军一个清白。”
肖永被她这话惊得身躯一震:“大胆刁民,陛下所为也是你能置喙的?”
轻影:“陛下是天下之主,在受天下朝奉的同时也应先天下之忧而忧,重视民心民意,民女所求乃民心所向,是数百程家军家属的共同心愿,也是天下正义之士的共同诉求,还请陛下正视事实,顺应民心。”
“你……你这女子。”肖永急得满头大汗:“别的尚不论,你可知,你若执意要申这冤,依照我朝的律例,你当先挨二十大板,你是否受得了?”
肖永这话无疑是在给她警示,在威胁她早些放弃,莫要将事情闹大伤了体面。
“我能受。”轻影斩钉截铁:“心之所向,素履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