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明文规定奴子不能识字呀,听他们说这都是少爷的意思,楚少爷说东厢不养贫贱之人,现在少爷房里的奴全部都识得一两个字,还会算数。”
“这般厉害?听你这么说楚少爷也是个厚道之人,少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厚道。”
“那他们房里的奴岂不是过着神仙日子?”
“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呗,我们现在过冬还没有着落,他们却在准备宴客呢。”
“真叫人羡慕呀。”
大家不约而同的羡慕起来,只是一片羡慕声中,反对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一位穿着古旧长袍的老者皱着眉说道:“一个两个没骨气的,羡慕有何用?大好儿郎不想着志在千里,去置得一份家业,竟想着做奴才,奴才不过是低贱的玩意儿,主子半点不悦就能掉脑袋了。”
老人的话似乎唤醒了大家的骨气,很多人频频点头,只是片刻又有人反驳。
“主子不仁厚才会掉脑袋,若主子都如楚少爷这般,哪里不好了?主子不悦会掉脑袋,揭不开锅的我立刻就丢了性命。况且,老人家你这般有骨气,不也跟着我们在这儿排队,乞求粮铺卖你一点米吗?”
说到最后那句,年轻人有意瞥了眼老人,老人虽然还穿着长衫,但已经很破旧,老人的身材也很枯瘦,脸色蜡黄,估计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早年读过书,可惜到了现在,过的还不如奴才。
“你!”
老人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捂着胸口顿时气喘起来,大家连忙过去扶他,老人一把甩开他们,拿着自己的一个破米袋疾走远去,走时嘴里还振振有词。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大家并没有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或许也有骨气,可惜骨气早已在生存的焦虑和饥饿磨灭殆尽,老人走后,他们仍是羡慕的说起了楚家的奴才。
这边的柳无依轻轻叹了口气,方才百姓的谈话或多或少传到了她的耳中。不成想今年收成如此之差,百姓都羡慕起当奴才了。
只是从方才听来,她猜对了。
楚宇让叶流觞教家奴认字的目的凑效了,现在城里的百姓开始传出楚少爷厚道的说辞,秋闱过后,若她猜的不错,楚宇便会担任一个不上不下的职位,还是一个对楚老爷很有利的职位。
楚老爷位居左都御史,当今朝廷的正叁品大员,御史这个职位从古至今都是许多人需要巴结的对象,其中就有柳家,自己正是柳家抛出的诚意,而楚宇也是楚家对柳家的回应。她自嘲的笑了笑,因楚老爷的职位太过惹眼,注定需要亲信帮忙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楚宇为何非得有个功名就显而易见了。
只是她知晓又能如何?她与他们早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况且天底下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柳无依无力的垂下眼帘,屏退脑中翻涌的思绪继续清点今日送到府中的货物。家宴在即,每天都有大批货品送到府上,这都需要她亲自清点验收。
半个时辰后,她命家奴把货品收归库中,随着朱红大门关上,门后奢华的世界也把门外的穷苦大众隔绝。
柳无依回到东厢,此时家奴们正在整理院中的货品,只一眼她便看到站在家奴中格外显眼的人。
叶流觞指挥着家奴们,现在府中家奴多了,还要添丁,事情一下多了起来,只有她一人根本指挥不过来,适逢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叶流觞的品行还是有保障的,见她有较出色的管理能力,柳无依索性让叶流觞代管家奴。
叶流觞显然很是擅长管理事务,不一会儿就指挥家奴把繁琐的礼品分类摆放,储存起来。
只是看着发育的越发亭亭玉立的女郎,她站在家奴中,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期间有个别家奴会以异样的眼光打量她,或背着她窃窃私语,而女郎却好似完全瞧不见,也听不到,表现的没有任何不适。越看柳无依就越觉得疑惑。
叶流觞是个非常琢磨不透的人,按理说是个元妓,是最低贱的人,依照柳无依的观念,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小心机的人,要么就是麻木不仁,自卑又懦弱的人,但叶流觞每次都表现的脱离她的预判。
册子上登记着叶流觞扩张产道的记录,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去,雷打不动,二夫人和那两个婢女的性格,她略知一二,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对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叶流觞。
只是这么久了,为何眼前这人就看不出丝毫屈辱呢?
柳无依又一次无法自拔的陷入视奸的诡异行为中,柳无依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疯了,自从叶流觞到了府上,她的行为也越发脱离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准则。
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她又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