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学主张“君民共耕”和“收获均分”,君民共耕,就是君王亲自参与农事,而收获均分,意思是所有收获要均匀的分给所有人。
收获均分在先秦的生产力是绝不可能达到的,类似于理想国、大同世界的政治理念。
而君民共耕,这个更是被儒家圣贤——孟子,亲自驳斥过的观点!
《孟子·滕文公上第四章》详细的记录了孟子如何亲自跟农学陈相,辩论君民共耕的问题,以孟子压倒性优势获胜,当然这是儒学的单方面记载,农学早已失去了道统。
这都先秦时代的故事了,大明儒生们,还会拿着先秦时代的争执来争辩明朝的道理吗?
这不是拿着前朝的尚方宝剑,管大明朝的皇帝?
儒学士们,还真的会。
因为儒家是一个极其崇古的学说,儒学士是一个极其崇古的集体,群臣上奏,最喜欢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法三代之上,一张口,就是尧舜禹如何如何,似乎不如此引用一番,就显得自己没学问一样。
皇帝亲自种地,那天下的肉食者们,岂不是人人都要种地?
这打的就是儒家大圣人孟子的脸,打的就是天下儒学生的脸。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
李太后是不懂学问,但是她懂大臣,这些个大臣们没事还想说教一番,更别提有事了。
李太后和陈太后,两宫太后,对腐儒颇为不满,陈太后更是觉得朝中大臣,是拿着儒家那些条条框框约编了一个筐,把皇帝放了进去,大臣不过是借着圣贤二字,约束皇帝。
那些个深受儒家教育的大臣们、势要豪右们、缙绅们,对儒学经典,但凡是有一点恭顺之心,还能置国家不顾,不弘只毅,就知道矢志不移的挖大明的墙角?
李太后语重心长的解释了一番原因,若是皇帝真想做,也可等到长大了,等到了亲政时候再做。
朱翊钧全然了解李太后的担心,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
他回到乾清宫内殿寝室之后,既没有读圣贤书,也没有思考晋党之事,而是在思虑着,如何把种植土豆、番薯这件事推行下去。
朱翊钧连收洋船的税都顾不上,全部的心思都在这土豆、番薯之上。
他在短暂权衡之后,就决定一定要走下去,而想要摆脱君民同耕的礼教束缚,这件事的关键先生,不是旁人,正是张居正。
张居正掌控内阁,若是他能够坚定的支持自己亲事农桑,君民同耕,那这件事未必不能成行。
张居正不是个传统的、守旧的、迂腐的、冥顽不明的儒学士,但凡是改革派,都对旧有的制度会产生疑惑,进而想要改良它,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
事实上这件事无论如何,朱翊钧都不算吃亏,哪怕是最后不能君民。。。
不能君民同耕,引起大明上下内外,对土豆、番薯这些作物的重视,朱翊钧这波就是血赚不亏。
十岁的少年天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心怀天下,想要为这天下做这些事儿,只是没有注意方式方法,毕竟小皇帝还没学过孟子,论语都才认真学了三天而已,不知道其中的轻重厉害。
大明群臣还是有这种宽容的,没有这种宽容的臣子,自然是不修仁德、没有恭顺之心的臣子,理应启动非刑之正,把此不忠不孝的臣子,送到解刳院内,把心肝脾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全都黑了!
朱翊钧示意张宏熄灯,早睡早起,长高高。
张宏是明白陛下的所思所虑。
张宏离开乾清宫的时候,一直等在宫门一侧,也不点灯,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一直等了很久,一个宫婢才匆匆的跑了过来。
“都告诉徐爵了?”张宏开口问道。